次日清晨,舒窈用过早餐后便回到桂香阁,本来还在纠结该用什么借口回避冷昱宸,结果他就先开口说自己今天有事不能陪她了,舒窈也好省了一番事。
辰时过后,她应约来到城外西郊,竹林里早就有人候着了。此时露水刚退,云雾刚散,太阳还没过分炎热,一切本该很美好。
“属下参见教主。”看见林中一抹紫色身影背着站立不动,青翎便走上前跪下参拜。
教主紫夜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来,看到青翎依然穿着那件青色的衣裙,弯下身来微笑着将她扶起:“起来吧,不必多礼。”
“多谢教主。”青翎起来后再一拱手,头依然低着不敢抬起。
紫夜侧过身,看着眼前的一大片竹林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有胜算吗?”
“他…已经有将我娶进门的意思了,请教主安排下一步任务。”
紫夜没有直接回答她,笑了笑之后问道:“蓝影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青翎抬头看了看教主,然后低头回答道:“是。”
紫夜转过身来看了青翎一眼,叹气说道:“以后你们两个要争的是教主之位,我希望你下一次不要太过仁慈,包括这次任务。”
“属下明白。”
看着她这副样子,紫夜也不想说太多了,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倒出了一个药丸递给了青翎:“此次任务的成败在于你,魔教的命运也掌握在你的手上,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青翎跪下回答道:“属下定不负教主所托。”然后才起来拿过药丸服下。
夏夜蝉鸣星动,皓月当空,冷昱宸正在书房内烦躁地练着毛笔字,宣纸撕毁了一张又一张,忽的停下笔来一拳头打在案桌上,满脸怒气望着纸上潦草的两个字——青翎!
“冷大哥,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便听到舒窈的声音,冷昱宸赶忙将桌上和地上的宣纸收起放进抽屉里,平复心情后才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看见舒窈依然穿着那件朴素的墨绿色长裙,一脸的天真无邪,微笑着端着饭菜:“冷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晚饭都不吃就躲进书房里了,是不是嫌舒窈做的饭菜不好啊?”
看着她那双干净的眼睛,正毫无顾忌地望着自己,不害怕会泄露了什么东西。冷昱宸轻轻叹了口气,侧身道:“进来吧。”
舒窈把饭菜端出来摆在桌面上,温柔地嘱咐道:“快趁热吃吧。”冷昱宸坐下审视了一下饭菜——只有两三碟普通的家常菜,没有平时吃的那么油腻,清淡得又不乏香味,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条青菜品尝。
“怎么样?”看着他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舒窈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一股暖流,笑得无比纯真。
“很好。”然而冷昱宸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只是随口说了两个字敷衍,舒窈心里的那股暖流像是被另一股冷水直直冲压下去。“你今晚怎么了?是有心事吗?”
冷昱宸放下筷子,双眼像是在看着桌上的饭菜,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反正是不敢再看舒窈的眼睛:“我有点不舒服,你还是先回去吧,饭菜我等一下再吃。”
“那好吧,我先下去了。”舒窈最后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不安起来,总觉得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了。可他明明就住在这里,离自己这么近,怎么会见不到呢?
离开他的房间往桂香阁走去,她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今夜冷府内太安静了,抬头望向夜空,那轮皓月早已被乌云遮住了光彩。路上经过冷傲群的房间,听到里面有女子娇嗔的声音,像是冷莹的,又像是蓝影。舒窈四下看了没人,便点足轻掠,飞到屋瓦上方探个究竟。
“爹,听说您最近睡得不好,女儿特意给您做了个桂花香囊。现在桂香阁里的桂花开得正好呢,还有这桂花糕,也是从桂香阁里采摘的。”
爹?舒窈看到屋子里就只有冷傲群和“冷莹”,但冷莹不是一向都称呼冷傲群为“舅舅”的吗?
冷傲群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叹道:“莹儿呀,你三个月前治好了鼻症,对花粉不过敏了,我就应该把桂香阁赐给你,可你倒好,为了离昱宸近一些,宁愿选择住在他旁边的屋子里。你明知道你们是亲兄妹,又何苦呢?”
亲兄妹?这怎么可能呢?冷昱宸曾对她说过,自从他母亲去世后,冷傲群就再也没有娶妻续弦了,这下子怎么会蹦出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来?
冷莹扯着冷傲群的衣角,撒娇着说道:“爹,您误会了,我对哥哥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我从小就一个人,孤独惯了,现在多了一个哥哥来,我当然是想能有人陪莹儿玩啦。”
“恩,也对…咳咳…这几年委屈你了,在人前你也只能喊我作‘舅舅’,爹实在是对不起你和你娘啊。”冷傲群吃着桂花糕,又不停地咳嗽起来,索性就放下不吃了。
见状,冷莹连忙伸手抚着冷傲群的后背,心疼地说道:“爹,莹儿不委屈......对了,爹,您说这次魔教的人生事,是为了圣火令来的,那圣火令不是历任盟主的信物吗?魔教的人要来做什么?”
提起魔教,冷傲群又一脸的愁容:“这几年,魔教日益强大,越来越不把武林正道放在眼里,盗取圣火令,也不过是想羞辱我们。你想,要是盟主连圣火令都丢了,那还不被世人耻笑?还有,圣火令是历代武林盟主的信物,那群妖女,怕是也想来混个盟主当当。”
听罢,冷莹一拍桌子,一脸正义凛然地说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然后又撇嘴说道,“只可惜莹儿武功不高,不能替爹爹分忧......不知爹爹把圣火令藏在哪了?可千万不要被魔教的人偷了去。”
“你放心,圣火令放在密室里,就算魔教的人把整个冷府翻了过来……”
“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门外,杜岩领着一队人正在巡夜,发现了在冷傲群屋顶上方偷听的舒窈,但在黑夜里并没看清那人是谁。
见自己行踪败露,舒窈只好往相反的方向逃走,决不能被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但刚走没几步,却被人挡了回来。
“冷大哥……”半空中,冷昱宸飞身而至,手拿寒冰剑直指舒窈的心脏,为了避开,舒窈只能退回到冷傲群房前的院子里。落到地面时,他的剑依然指向舒窈,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表情。此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火把,把舒窈照得一清二楚。
“冷大哥,我…我只是…”舒窈还想为自己辩解,冷莹却拿着剑挟持着冷傲群从房间里出来,“统统给我住手,否则,我就要了这老不死的命!”原来方才舒窈被人发现之时,冷傲群起身准备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被冷莹从背后击昏了过去,现在正被冷莹提了出来,拿剑横搁在他的脖子前。
看到自己的父亲被人挟持,冷昱宸便顾不上舒窈,立马冲上前去向冷莹斥问道:“莹儿,你疯了?那可是你舅舅啊!”
“不,他不是我舅舅。”冷莹娇媚地说道,然后望向舒窈,“你说是吗,青翎姐姐?”
这一刻,冷昱宸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他紧紧地握住拳头,望向身后的舒窈,冷笑道:“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明明知道了你接近我的目的,可我居然还不知道要防着你!”
“你,你早就知道了?怎么可能……”此时此刻,舒窈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要解释,她并没有想过要这么快动手,可是,就一瞬间,所有的计划就已经开启了,连她自己也没准备好。可是现在说出口的,却是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青翎姐姐,看来你的蛊惑之术连妹妹都要甘拜下风了。”冷莹一直提醒着冷昱宸,舒窈就是青翎,也不知是何用意。只见她单手提着体重过百的冷傲群,轻松走到舒窈的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对冷昱宸说道,“冷昱宸,你若是想保住你父亲的生命,明日辰时,清风崖上相见,只能你一个人来哦。”说完便向他抛了个媚眼,然后带着昏迷了的冷傲群飞走了,顿时消失在夜空中,而舒窈望了冷昱宸一眼,也跟着飞走了。
“砰”,冷昱宸手中的寒冰剑颓然跌落,自己也跟着跌坐在地面上。杜岩上前问道:“少爷,我们该怎么做?明天要不要先到清风崖上埋伏起来?”
冷昱宸望着地面发呆,倏尔回答道:“不用了,你们明日坚守冷府,以防魔教的人趁虚而入。”说罢便向桂香阁的方向走去,留下一院子的人。
时间不但没有过去很久,更像是停滞了一般,空气中凝固着不安,没有风可以把它吹散。冷昱宸躺在桂香阁楼顶上的瓦片中,望着那一轮月亮,将满未满,总是有些遗憾。
昨天夜晚,大概也是这个时辰,冷莹跑进他的房内,说是捉到了一只奇怪的鸽子,身上有红色的羽毛。冷昱宸曾听父亲说,这种鸽子是魔教特有的,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冷府内?思量再三,他打开了绑在鸽腿上的信件,只见上面写了八个字:
明日辰时,西郊密林。
没有落款与收信人的名字。
“哥,这信会是给谁的呢?”冷莹一脸天真地问道。
冷昱宸把信件重新绑回鸽腿上,心里开始有点不安,觉得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跟着它不就知道了?”然后将鸽子放飞,自己在后面跟着,一直跟到桂香阁内……
他亲眼看着舒窈收到信件,亲眼看到她把信件烧毁,又亲眼看到她在密林中见了身穿紫衣的女人,亲耳听到那个女人喊她“青翎”!
“呵呵。”冷昱宸望着那轮月光,不自觉地冷笑了两声,眼角竟泛出一颗泪珠,划过脸颊,刺痛了耳朵,隐没在发丝中。
“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自作主张先动手了?”蓝影撕下了“冷莹”的面具,带着冷傲群回到魔教的巢穴中向教主复命,待教主吩咐好明日的事宜后,青翎便将蓝影带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开口责问道。
“姐姐,这怎么能说是我自作主张呢?明明是你自己暴露了行踪,我才出此下策,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救你?”蓝影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准备喝的时候却被青翎伸手挥掉:“我有让你救吗?!”
“砰”,杯子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蓝影顿了一下后,委屈地说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教主不是说了吗,计划还是照常进行,明日你负责到清风崖上留住冷昱宸,我就跟着教主去冷府找圣火令。”
“你打听到圣火令藏在哪儿了吗?”青翎不屑地问道。
“这个就不劳烦姐姐费心了,我会让冷傲群亲口告诉我圣火令藏在哪儿的!”蓝影又拿了个杯子倒茶,这次可别又被打碎了才好……
“冷昱宸知道了我的身份,看来也是你做的好事吧?”
“呃,这个……”蓝影一脸为难地扯着衣角,弱弱地答道,“是他看到了教主给你的信鸽,所以……”
“你……”青翎一掌拍向石桌,满脸愤怒地望着蓝影,恨不得将她撕成两半。蓝影自知不妙,还是走为上计:“姐姐,我还是去找教主商量一下,要怎么逼迫冷傲群说出圣火令的下落。现在时辰不早了,姐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一场大战等着你呢。”说完就冲冲地离开了青翎的房间,走的时候还听到石桌碎裂的声音。
逃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蓝影才松了口气,然后又一脸邪魅地自言自语道:“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等我明日立了大功,教主之位非我莫属,你就等着跟你的小情人斗个你死我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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