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二)《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初读小诗,齿颊生香,仿佛已呼吸着花朵的馥郁芬芳了。
在山中,枝头的末梢生发出了红色的蓓蕾,妍丽姿态,状似芙蓉。
在这空寂的山涧里,辛夷花纷纷地绽放,随花期流转而过,一片片花瓣又扑簌簌地从枝头落下。
在这无人之境,它兀自盛开,静谧凋落,即使芳香四溢,也无人来赏,也并未求人来赏。
然而诗题中以辛夷为名,诗中却言道芙蓉花,究竟诗中所写的是什么花呢?
先搜索查询辛夷,原来它是具有许多别称的,如辛、房木、侯桃、木笔、迎春、望春花等。
在《楚辞·九歌·湘夫人》中,有“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之句。
辞句中,从将辛夷与桂、兰并列作为房屋的栋、橑、楣的关系来看,显然它们都是本身具有芳香气味的草木。
在诗人屈原的楚辞篇章里,这些香木多有提及,常被后世认为其用来比喻高尚的品格或追求。
王维之诗,是否与屈子的手法有一丝异曲同工的妙趣呢?
洞见天地万物,这是领悟到了自然的真谛,从而连接了天与人的关系。
只不过,屈子之文愈崇尚高洁,而摩诘之诗则恬淡清雅。
洪兴祖的《楚辞补注》中有所载:
“辛夷,树大连合抱,高数仞。此花初发如笔,北人呼为木笔。其花最早,南人呼为迎春。”
原来,辛夷高大,可生长成合抱之木。
当它的蓓蕾初发,形如毛笔,所以在北方被称为木笔,形象生动。
而辛夷花又是四时中最早开放的,于是在南方又多了一个别称:迎春。
随着人们对自然世界的认知的加深,植物的归类也愈加细致清晰。
据查在清代《植物名实图考》中有这样的记载:
“辛夷即木笔花,玉兰即迎春。余观木笔、迎春,自是两种:木笔色紫,迎春色白;木笔丛生,二月方开,迎春树高,立春已开。”
到了此处,终于水落石出。
那迎春应是玉兰,开花洁白,为高大乔木,否则,在古代也就无法堪作栋梁门楣了。
而辛夷则是木兰,先花而后叶,初蕾似木笔,开似莲花小如盏,也就是紫玉兰。
在如今,辛夷就确切地成为了木兰的别称。
至于芙蓉,自然为另一种花名,在古代是荷花的别称。
从盛唐诗圣李白的名诗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里,可窥见芙蓉自水中娉婷出落之态。那毫无粉饰的水中之荷,是如此清新灵动,纯美动人。
而南宋诗人吕本中在其《木芙蓉》一诗中写道:“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着意红。”这里提及的却是木芙蓉。
它伫立在小池南畔,经历了风吹雨打,在秋霜来临之际,其花却不畏不惧,在枝头努力盛开,愈加绽放得鲜红明艳。
可见,水芙蓉生于夏季,入秋则可听残荷雨声;而木芙蓉则能抵御霜雨侵袭,在寒秋盛开,成为肃杀之景中的一抹惊异亮色。
若论哪个的形态与别称木笔的辛夷更接近,想来还是那待放的荷箭;
若要品味意象,则与傲然于霜秋的勇者木芙蓉相比较,恐怕还是一片俏丽脱俗的清荷形象,更接近于坞中静静开落的辛夷花罢。
于是回到诗的开头,木末的芙蓉花,或许指的正是那清雅出尘的水中芙蓉。
叙到此处,继而疑惑,那么,诗题既是“辛夷”,缘何诗中所言却又是“芙蓉”呢?
诗人半官半隐所在的陕西蓝田辋川,应该是栽有辛夷的。
想来,以辛夷坞作为诗题,实写的应该正是辛夷,而在诗歌开头以芙蓉花作喻,极言辛夷花妍丽动人之态。
倘若是实写芙蓉花而题为辛夷坞,细想来,则读之不通。
辛夷坞中的“坞”,指的是四周高、中间低凹的地方。
在这样一个小山坞里,辛夷花如同紫红色的火焰,在枝头明艳地燃烧。
空坞幽然,四周宁静,无论有人看或者不看,它总在那里。
它独自在枝头开落,却并不哀叹孤独,演绎着缤纷,饶有意境。
其实,人又何尝不能如此?无论遇到什么境遇,都不必落寞,也不必强求喧闹,只需恬淡随意,做到独立,却又不孤傲。
你不在,我自是不急不躁,并不依赖,仍旧依着时序,顺应自然,静静地体会细微的生活;
而你来了,我也总归在这山中,自开自落,随着心意,任时光流转,岁月倥偬。
在悠远的风中,在世界的角落里,我来过,明亮过,精彩过,开心过,已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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