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读《诗经‧郑风》: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看了注解才知这里提到的舜华、舜英,系指木槿花,用来比喻当时女子的美貌。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也曾说:此花朝开暮落,故名。“舜华”,大概就是意指繁华或凋零都只在一瞬之间吧,读至此不免令人深思。
忽而记起,少年时代,在乡间小村里,见得最多的花,就是邻居家屋前,院子里种的木槿花,白里透红,娇艳无比。花树有的高有的矮,矮的也能开出花来,高花树过人头,小时候,只有仰着脸才能欣赏这一树的浩大。
每逢花开的时候,便满心欢喜的,穿过错落有致的木房子,踩着青石板,一路跑去小村尽头,那户开满木槿花的人家玩。
屋前年过七旬的老人,拄着拐杖,靠在摇椅上,和我们说着遥远的故事。放牧的人则吆喝着赶着羊群去山上。
屋侧宽敞的平地上,摆放着古老的石磨,供邻里乡亲免费使用,村里妇人带着孩子,提着自家的豆子、玉米粒等食材来到石磨旁。先提水将石磨清洗干净,一边添加食材,一边再用木棍均匀的推磨,石磨在一圈一圈转动,时间也跟着放慢了脚步,变得悠长起来。
像用了魔法一样,不一会儿,乳白色的豆汁,金色的玉米粉便都从两片石磨中间满溢出来,簌簌的落在木桶里,孩童们在一旁观望,跃跃欲试,最后才发现这是一件看似简单实则很需要耐心的事情,在大家的努力下,甘甜的鲜豆汁香味,伴着屋前木槿花的清香一起飘入鼻翼,让人想永远醉在这一幅安逸恬静的画面里,不要长大。
在僻静的小村里,只有这一家屋前的木槿花是最多最有年头的。每一次干农活或者出玩之时,路过总不免多看它一眼。下雨时,潺潺的流水一路唱着欢歌,将石板路洗刷干净,木槿花也跟着掉落,有的落入草丛中,有的随着流水到达更远的地方。
日子久了,爱慕之情也愈加浓烈,便跟主人家的女儿讨要了几枝,得到同意之后,剪下枝条,插入自家屋前土壤中,相信来年一定会开出许多许多的花朵。
仿佛这枝条就是一粒种子,隐藏起了生根发芽的过程,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在属于它的季节里,虽然生命短暂,开在僻静的乡间屋舍,也不一定会有人特意停下脚步去欣赏它的美丽,去看它那粉红色的花瓣,去闻它那淡淡的馨香,去询问它旧时的名字,可是作为众生一员,万物平等。借住于天地之间,谁又能逃脱在时间之外呢?
而今,村里的邻人都陆陆续续的走出大山,将家人搬去了城市,原来热闹有着烟火气息的小村也已经成为了很多人童年的回忆,斑驳的木房子房门紧闭,歪歪斜斜地挺立在绿树掩映的山坡上,唯一那口粗糙的石磨也早已经被废弃,没有人会花一下午的时间,去磨一桶豆汁,摆放石磨的木架上也早已经长满了绿苔……
烟雨朦胧中,只有那一树树木槿花在灿灿而温柔的盛开着,和老屋和这一方天地相依为伴,又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自己的选择,此一生不负年华,活在当下,如期绽放便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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