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产生什么（1）

图：网络

距离是指时间和空间相隔的长度。

5月6日从上海回到成都金堂，查了一下，飞行距离为1728公里。空间距离说起来很远，从上午8点过去浦东机场到下午4点进入家门，时间距离也就是8小时左右。然而从2021年8月至今，其间竟横亘着近两年时间。

一时感慨万千。

距离产生什么？最流行的说法是产生美。这个说法来自西方，确切地说，是来自瑞士美学家布洛的一本美学著作：《作为艺术要术和审美原则的“心理距离”》。按照布洛先生的说法，创造美和欣赏美，得保持适当的距离，距离太近，容易产生功利目的；距离太远则看不清楚，很难引起审美愉悦。

布洛说的是心理距离，远和近的尺度要靠审美个体自己把握，没有一定之规。例如我们欣赏《白毛女》中黄世仁的表演，合适的审美距离是引起一定的、可以控制的仇恨。但曾经有一个战士“距离”太“近”，冲动之下，忘了“黄世仁”是演员，砰一枪把人打伤了。反过来说，我们欣赏影视剧，读小说时喜欢某个人物，也要保持合适的距离，犯不着为一个艺术形象茶饭不思，神魂颠倒。欣赏美是这样，创造美也是这样。在创作过程中，有的作者就是没有把握好与笔下人物之间的距离，把自己当成了虚构的人物，使劲抒情，用力表白，结果把人物弄得很假，很苍白。

除了布洛，还有一位德国美学家兼哲学家伽达默尔提出了“时间距离”。隔了漫长的时间回首往事，那往事同样会产生美。在我看来，既然有了时间距离，往事自然失去了功利色彩，变得很单纯，只剩下审美意义了。例如小时候挨打，那是实实在在地打在肉身上，疼得跳脚，疼得无比痛恨我妈。如今回首往事，有了时间距离，仍挨打，却不疼，边回忆边笑。笑过之后是怀念，希望老妈还活着，继续打我。这是一种美好的感情，时间使当年挨打的事件有了审美意义，成了趣事。你看，时间距离，在这里与心理距离完全成了一回事。

如此说来，远与近是相对的，不同的心理感受便有不同的距离。

那么，从审美意义上讲，既然有了时间距离，就一定会有空间距离。

“够不着”的距离也是很要命的。先看中国的经典，《诗经》中的《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翻译过来，其实是通俗易懂的民歌：

河边芦苇青苍苍，秋深露水结成霜。

意中之人在何处？就在秋水那一方。

逆着流水去找她，道路险阻又太长。

顺着流水去找她，仿佛在那水中央。

美丽的“伊人”在哪儿？远着哩，就在秋水那一方。逆流而上去找她，道路险阻；顺流而下，远在水中央。一句话，空间距离太远，够不着。而这个“远”是因为爱产生的，倘若那女子不可爱，甚至很丑，很烦人，她来到你身边，你恐怕有多远就会躲多远。所以，空间距离仍然是心理距离。

再看印度诗人泰戈尔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泰戈尔写的是暗恋。本来是触手可及，却成了咫尺天涯，这种从心理距离到空间距离的转换令人无限伤感。这是不是很像德国诗人歌德的“我爱你，却和你无关”？求之不得，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文学作品中，这种由心理距离产生的审美对象比比皆是。

在特定的语境中，距离产生美，换一个语境，又会产生什么呢？

——待续

2023年5月16日于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