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家面馆。
老板是个姑娘，长得很漂亮。
有三四张桌子，每天坐六七个人，挣个百八十块就打烊了。
熄火，起锅，关门，上锁。
黄昏的时候，我走进店里，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碗面。
西红柿鸡蛋汤面，汤是汤，面是面，清清白白。
店里只有我一个客人，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在等我吃完。
我好像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也是最后一个。
我尝了一口，有点咸，就放下了筷子，点了一根烟。
“不合口味？”老板娘问我。
我摇了摇头，“挺好吃的。”
“那你为什么不吃？”
“有点烫，我放着凉一下。”
老板娘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汤匙，在我碗里舀了一勺放进了嘴里。
“有点咸了。”老板娘摇了摇头。
“还好。”我说。
老板娘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眼睛又大又亮，穿着紧身牛仔裤，身材很好，胸脯很高，烟灰般的卷发披在后背，坐姿很妖娆。
“你的烟抽完了。”她说。
我将烟头扔掉，然后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又放下。
“面已经凉了。”她又说。
我点了点头，“现在没什么胃口。”
“因为我坐在你对面么？”她撑了撑上衣，胸脯在抖动。
“你坐在对面很好。”我忍不住又点了根烟。
“哪里好？”她伸手托着下巴，眉毛微翘。
“哪里都好。”我深吸了一口烟，转过头将烟吐在门外。
“那就好。”她用手指卷弄着她的头发，“听说你也是一个生意人？”
我点了点头。
“我卖面，你卖什么？”
“故事。”
“故事？有人买么？”
“看情况。”
“比如？”
“比如现在。”
“现在？”
“嗯。”
她上下打量着我，“你现在要卖给我一个故事？”
我点了点头。
“一个故事多少钱？”
“看情况。”
“比如？”
“这碗西红柿鸡蛋汤面多少钱？”
“八块。”
我叹了口气，“我一个故事八块。”
她也叹了口气，伸手从我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只利群，点上，吸了一口，然后跟我说，“你有没有被人打过？”
“有。”
“你有没有被女人打过？”她又问。
“有。”
“你还手了没有？”
“我不打女人。”
“那就好。”
“是挺好。”
“所以你今天没有带钱，打算卖我一个故事抵我的面？”
我点了点头。
她一根烟抽完，又点了一根，“讲你的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姑娘和一个她爱的男人相恋了，之后男人上了战场，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姑娘在家里等了她十年，后来她就嫁给了另一个人，然后幸福的过完了一生。”
“讲完了？”她的烟还没抽完。
“讲完了。”
她将烟扔在地上，用高跟鞋踩灭，声音有些颤抖，“你的故事并不好听。”
“不好听也是故事。就像你做的面也并不好吃，但它依旧是一碗出锅的面。”
她叹了口气，“我的面馆生意不好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
“那你还来？”
“我这个人比较奇怪。”
“是挺奇怪的。”
她从我对面的椅子上站起来，甩了甩头发，然后转过头看着我。
“所以我的故事值不值八块？”
“不值。”她说完端起我身边的面碗，“却足够抵我的面钱。”
我也站起来，将烟盒揣进兜里，准备走出门去。
她叫住我，“那个十年，发生了什么？”
我停住脚步，点了根烟，转过头看着她，“你是第一个问我那个十年的人。”
“所以发生了什么？”她又问我。
“等明天我来吃面的时候告诉你。”说完我走出店门，走在街上。
夕阳西下，阳光落在我的背上。
凉丝丝的，有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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