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去世的日子里
有些事一旦经过,总是不能忘记,近五十载的风雨晴阴,常常想起毛主席去世的那段日子。
那是一九七六年发生的事。暑假之后,作为一个民办教师的我刚刚走进学校,就被通知学生放假,老师一律到窄口水库打石头。不几天,一群从来没弄过石头的教书人,便做起了山沟石匠的活。这里要说明一下,那个年代老师随时被通知去“参加劳动锻炼”“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常态,而发通知的可以是县革委会,公社革委会,甚至大队书记吆喝一下也必须立马执行,学生呢,自然是停课放假。
距离学校三十公里的灵宝县城之南,又二十公里的窄口水库一边的小西沟,便成了我们的工地,几口土窑里放下被褥之后,我们便开始了石匠的工作。我们的工作是把沟里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做成一定规格的长方体石块,以供窄口大坝建设之用。刚开始,拿惯了钢笔粉笔的手,怎么也甩不了使不惯八磅十磅十二磅的大锤,用不了钢钎,一不小心,手被砸了,腿脚受伤了。慢慢地,在石匠师傅的指点下,竟也能破开很大的石头,然后把破开的一扇扇石板,切成一块块标准的石料。
干着,干着,又有通知了,说是地震要来了,要我们积极做好预防。怎么预防?白天依然是按任务打石头,晚上则是不能好好睡觉了。按要求,那些天的晚上睡觉是不能脱衣服的,连鞋子都不能脱。而且每个窑洞里有一个人值班,一听到外面的警报,大家要立刻跑出窑洞到外面的小山坡避震。一夜无事。第二夜警报真的响了。一阵手忙脚乱仓皇出逃,当来到一边的小山坡时,这才发现天正下着雨。冷雨秋夜,阵阵凄寒,我们一群人就那样抱头缩腰于黑乎乎寒瑟瑟下着小雨的山坡上,终于等来了地震预警解除的信号,便纷纷回到窑洞,一看,乖乖,里面竟有一个人在酣然而睡,那是我的同事肖。这胆量,这定力,真叫人好生佩服!
地震风波似乎刚刚过去,又有新通知了,毛主席去世了!当时给人的感觉好像天塌了!天塌了,“悲痛化作千钧力,誓将遗愿变宏图”,我们依然正常打石头。
一天,突然接到通知要参加一个批斗会。那个年代,动辄几千、几百人的批判斗争大会司空见惯。到了水库边团部(公社负责处)所在地的会场才知道,原来家里有两个人被人举报,在毛主席去世的日子里,打了蓝球,拉了二胡,其中一个还是我们一个公社的教师同事。这可是反毛主席,反革命之罪呀!就这样,打篮球,拉二胡的“反革命反毛主席”分子便被揪来了。当那两个人刚刚被押上台时,几个眼中喷火满腔愤怒的革命青年就冲上了批斗台,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两人顿时就瘫软如泥,连哼哼声都没有了。就这样,革命群众还是义愤难平,“打倒反革命分子!”“毛泽东思想万岁!”之口号,一阵阵响彻云霄!
斗争会后,我们离开了小西沟,被安排到连部(大队负责地)所在地,住到了半坡的一个小窑洞里。这个窑洞比小西沟的那个窑洞小,只能住我们三、四个人。白天,我们和大队的老百姓一样拉土填方,晚上还总要一连几个小时的“连轴转”加班。因为要把“悲痛”及早化为“宏图”,不“连轴转”不加班怎么行?只有深夜,才能回到土窑洞里。这时,我们给地上胡乱铺点草,便把自己的被褥展开,几个人挨着躺下。
那时我们吃的据说是大队里给修水库的最好供应,顿顿有白面玉米面红薯面掺和蒸成的馒头,有半碗青菜汤汤,偶尔还能吃点肉。
就这样,刚刚二十出头的我于毛主席生前去后的两个月里,便如此在窄口水库度过,白天打着石头,晚上拱着土窑。这两个月已成了我生命中特别的岁月,让我不时想起,而又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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