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明》

头上三尺有神明，神明没空搭理我。

神明也有自己的烦心事，例如……师父布置的作业。

我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个小神明，他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偶尔会来抱大腿。

他的师父是个严厉的老头儿，不许他偷懒，更不许他偷偷地跑来找我开小灶。

而我呢，是个在人间晃荡的恶魔，还是会杀人的那种。

好多死在我手下的人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迟早会遭报应的。

是的，他们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神仙了，他们年年都在扩招，因此才会有像小神明这样的漏网之鱼混进来。

可他们没料到的是，神明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由于人均GDP急剧下降，在贸易战里被魔界干得稀碎，割了地赔了款，人间早就不归他们管了。

小神明有点倒霉，明明资质最差，却领到了最危险的外派任务，碰巧我杀人路过，遇见了那个差点被撕的小神明，解决完那几个人后，他屁颠屁颠跑过来抱大腿，我一把扯了下来，“看到我杀人你不怕吗？”

他摇摇头。

小神明胆子很小，却从来没怕过我，我问过他原因，他认真想了想，然后说，可能是因为姐姐长得漂亮吧。

嗯……嘴甜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可自从认识了他之后，我就被迫过上了畏手畏脚的生活，这和一个恶魔杀手的身份实在太不相符了。

他十五岁生日那天，我送了他一部最新款手机，于是——

我会在杀人杀到一半的时候接到电话：

“喂？”

“喂？姐姐！我发现你家的猫会掉毛哦！”

“……”

“喂？”

“我在杀人。”

“(不敢吱声)”

还会在和老大报告情况的时候接到电话：

“嗯？”

“姐姐，我偷了师父的仙丹，给你放冰箱了，你记得吃哦~”

“嗯。”

老大脸色铁青地在一旁等着我接完电话。

“家里弟弟，有点小儿痴呆。”我说。

他一副你不要说谎说谎会倒霉的表情看着我。

“真的。”

“噢！”

然后我真的倒霉了，那天晚上我回家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仙丹……

第二天师父上门要的时候，我怎么赔礼道歉都没用。

“你们是团队作案！不然这么多仙丹怎么偷得走？”

“真不是。”

“我说是就是！”

“……”

“拿人家东西还这么猖狂，不要脸！”

“……”

最后老头儿抱着自己的仙丹哭着跑了，我打的。

在那之后，老头儿公报私仇，天天逮着小神明布置作业，没有作业的时候，想方设法地把他外派出去。

从前一天十个以上电话的小神明，突然就不见了。

我觉得生活有点无聊。

跟踪暗杀对象时，我开始想念那一串会搞砸我的暗杀计划导致暗杀不得不变成暴行的电话轰炸。

可他没打。

我决定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于是旷了一天工，跑去了神界。

老头儿不肯见我，最后在我徒手捏碎了他的宝贝玉葫芦以后，上缴了一份学习清单——是小神明的学习任务。

我看着长到能把老头儿裹成木乃伊的清单，有些不爽。

“这是什么？”我指着“万马奔腾”问道。

“是马术。”老头儿谄媚地笑道。

“是放马！”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神明完成任务回来了，身后还背着一个大毛刷，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大概刚洗过马厩？

“那这个呢？”我指向“薪火相传”。

“是三昧真火！”老头的眼神飘来飘去，看样子是在撒谎。

我快准狠地一把揪住老头儿的胡子。

“是垃圾焚烧。”小神明累得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哦，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一项一项指着清单上的任务问过来，老头儿的胡子被我揪了个精光。

把小神明从神界带走的时候，我顺手捏碎了老头儿的紫金琉璃钵。

第二天他一纸诉状告到了神帝那里。

我带着小神明当了被告，上庭前，他自责得大哭了一场。

“神帝，小神要告这个恶魔扰乱秩序，为祸天界。”

我走上前去，到场的神明在窃窃私语。

“他们在说什么？”我问小神明。

“他们说姐姐的翅膀好看。”

“少贫嘴。”

“咳咳……”神帝清了清嗓子，我收了声。

老头儿抓住这个空档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包括但不限于：干扰教学秩序、杀人成性、无视纲纪、越界管理、私心报复等。

他激情控诉了几百年，终于，在他的唾沫星子飞到神帝脸上之后，被打断了。

“够了，原告陈述时间到。”神帝抹了一把脸，“之后的陈述时间也取消。”

“被告陈述。”

“他才疏学浅，为什么偏偏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他总被外派出去，这个所谓的师父，拢共也没教过他几样东西，却因他课后学习时向我请教被罚了一个月。”

“他多次在任务中负伤，却从未被上报过任何伤情，荣誉更是一个没有。”

“还有，我救下他的那次，这个老头儿……”

“咳……”神帝大声咳嗽了几声，对我使了使眼色，大概是这个称呼不大合时宜。

我想了一下，大声强调：“这个、伞！兵！就在不远处，却没想着上来帮一把，要不是我路过，救了你们神界的人，他今天哪还能站在这？”

“有哪一条纲纪说师父不管徒弟死活的？”

“而且……”

我停顿了一下，走到老头儿面前，小声说道：“你假公济私骚扰女徒弟的事我还没抖落出来呢，你怕什么？”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死的时候应该不会好看了。

“好了！”神帝一拍板砖，怕家丑外扬，急匆匆地结案了，老东西临走前，还被我踹了一脚。

“姑娘，莫要私刑泄愤。”神帝在袖子里给我比了个大拇指，我看见了。

于是极其嚣张：“小神明我带走了，以后我教他。”

说完，我拍拍屁股掉头就走，看起来万分潇洒，以至于出天界前，还有两个女官跑来问我翅膀在哪里能整成我这个颜色……其实这背后的代价是，我得免费为差生班提供技术指导……五年！

算了，都是多管闲事造的孽。

回去的路上，小神明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你说我开个发廊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理发店呢？”

“有什么区别吗？”

“那……我可以把姐姐的翅膀的照片挂在外面当招牌吗？”

“不行。”

“我给你当牛做马仨月。”

“……”

“半年。”

“……”

“五年。”

“……”

“二十年不能再多了，而且你还要给我摸一下翅膀。”

“不行！”

“求你了。”

“……”

“就摸一下。”

“好吧。”

“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