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4)

作者: 小子黄 | 来源:发表于2017-11-21 00:49 被阅读0次

    “大人,宗大人求见。”李斯站在屋外禀报,屋里面严松正在午休,原先丞相并没这个习惯,世铎走后,生了一场大病,陛下也亲自过来探视,太医们更是想边了法子,身体一直没见着好转,后来请来了南先生,南先生也不知用了什么药,竟然见天好了起来。但人总归是受了场大灾,中午的时候必须得睡上一小会。

    屋里头严松已经醒了,旁边侍奉的丫鬟赶紧捧上热毛巾,严松自己个取了毛巾擦了把脸。听见外头管家禀报,严松嘱咐丫鬟寻了件常服换上,茶水早已经备好。

    “是宗烈啊,进来吧。”严松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屋里头丫鬟打开门,宗烈跟李斯站在门外,见着门开了,赶紧进了屋跪下了。“微臣宗烈叩见大人。”

    严松挥挥手,“行了,宗烈啊,起来吧。”

    “谢大人”宗烈直起身来,管家李斯布置完茶水带着丫鬟们一并退下,屋子里只留了宗烈一人。

    “说吧,怎么样了。”严松喝了一口茶水。

    “禀大人,我们的人马查探到几天前宣王收到一封书信,这封书信定然大有文章。”宗烈有点拘谨,说话显得很谨慎。

    “书信,什么书信,知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严松有点诧异,按理讲,宣王从不过问政事,除了与陛下之间的书信往来外,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往来,更不用谈什么书信往来。

    “回大人,我们没办法知道书信的内容。”说到这里宗烈就更紧张了。

    严松并没有很失望,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下了功夫,但毕竟想要接近宣王还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既然不知道书信的内容,可知道送信的人是谁。”严松继续问道

    宗烈不敢抬头,“这个查探到了,这个人叫王安,就是个普通猎户,从瀛洲过来的,我们找了个瀛洲的伙计假扮同乡,套出来一些话,据王安所说,他是为了村上的教书先生送信的,说是教书先生的老母亲在宣王府上当差。”

    听到这里,严松一惊,腾地一下立了手中的茶水,立马瞪着宗烈,问道“人呢?”

    宗烈汗如雨下,硬着头皮回到:“我们怕打草金蛇,没有直接将人拿下,所以派了几个伙计跟着。”

    听到这话,严松松了一口气“嗯,你坐下讲话”严松吩咐道。

    “谢大人”宗烈直起身,也没敢看严松,坐到了旁边的圆椅上。

    “你待会从我回去后,立马要打探到这人的住处,随后派人前往他老家查探这个教书先生的底细,必要的话,传我的话,用四百里加急去,但不要太张扬,对外就说是军报”严松拿起壶,也给宗烈到了一杯茶,递给了他,继续说道,“宗烈啊,你看看,你也都老了,跟我用不着这么拘谨,我一直把你当晚辈看待,有什么事情,记得要跟我讲。”

    “下官明白,我一定安排最贴己的人去办这件事,请大人放心。”宗烈接过严松的茶杯,继续回到“家里头一切都还好,劳烦大人惦念,宗烈对不住大人,愧对大人的提携之恩,当年我要是再快一点,世铎他…”

    严松听到这里,挥挥手打断道,“宗烈啊,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老夫已经年纪大了,好在还有吉儿在,可以陪陪我,我记得你是个闺女吧,叫什么名字啊?”

    “回大人,小女名佑安。”宗烈回到。

    “佑安”严松念叨道,“永佑千章木,慈宁万寿杯,佑是这个佑字吗?”

    “大人好文采,正是这个佑字。”宗烈回到。

    严松站起身来,宗烈也赶忙站起身,“你去吧,照我的意思去办,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我,找不见我持我的私令可以直接进来,在书房等我便是。”严松吩咐道。

    “是!”宗烈应道。

    “李斯,李斯!”宗烈正准备退出去,严松叫了管家,又叫宗烈留一下,“你等一下。”

    屋外头李斯正站在院子里听差,里头严相叫了名字,赶忙到前头去,开了门进去请示

    “我记得前几日越州那边叫人送来些蜜柚,你差人,送些到宗大人府上,挑些个大的,甜的,宗大人有个小女儿,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我这年纪大了,生冷的也吃不了许多,你要办好这件事。”严松吩咐道。

    “放心吧,大人,小的祖上就是越州人,保管挑好了给宗大人送去。”李斯应道。

    宗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给严松磕了个响头“谢大人赏赐!下官无以为报。”

    “起来起来,快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得空了,带你女儿过来玩,陪陪吉儿,他也孤单的很,这几年跟我这话也越来越少了。”严松叹了一口气。

    从严府上回来了后,宗烈一直很焦虑,独自坐在书房里面想着事情,他脑海里老是徘徊者元硕十三年的事情,那时他还是严世铎的近侍,跟着严世铎一起守着安军寨。谁来也没有想到八部会直接放弃左翼不顾集中攻打安军寨。虽然最后关头拼死一战,李怀洲的风骑及时赶到支援。但严世铎还是在此战中身中流矢而亡,宗烈为了挡住射向严世铎的弩箭,一手持刀一手拿盾,后来涌上来的人实在太多,宗烈干脆扔掉盾,手持双刀,拼死挥杀,八个近侍死了7个,他自己身中三箭,左侧肩胛也被砍伤,最后硬是将严世铎压在身下,苦苦支撑。每次想到这里,宗烈内心十分懊悔。作为近侍,主人已死,他本没有什么理由活下来,后来在李怀洲的军帐内醒来后,他也拔剑自刎,但被李怀洲挡下。本以为回到南淮后,严松定不会放他,没曾想严松感激他拼死相护,凑请陛下封他虎贲骠骑,而后又升京畿都尉,守着南淮城。

    正焦虑着,门口小女儿站在那儿了,手里端着个竹盒,宗烈平常再怎么烦躁,只要见到佑安,马上就能够放出笑容。

    “佑安,手里拿着什么呢,快拿过来让爹爹瞧瞧?”宗烈故意逗起女儿,其实他知道,里面装的必然是方才李斯送来的越州蜜柚。

    宗佑安撅起小嘴,有点不开心,“人家都在门口站半天啦,爹爹你才看到。”

    “哈哈哈”宗烈大笑起来,“别生气,别生气,爹爹有烦心事,方才走神啦,这厢给你赔罪啦。”说罢也学着戏子一般做了个赔礼的手势。

    “哼,这还差不多”佑安哼了一声进了屋,”娘亲让我送点柚子来给你吃,说你劳心伤神,叫你多吃点柚子去去火。”

    “遵命!”宗烈赶紧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盘蜜柚,已经剥好,晶莹剔透如同玛瑙,上头没有一点白絮。真是好东西啊,宗烈感慨道。他取了一块咬了一口,鲜甜多汁,仿佛刚从树上摘下。“安儿,你也吃,这东西你要多吃点,难得才能吃到。”宗烈拿了一块塞到女儿口中。

    佑安一口吞下,嘴角挂着汁水,“爹爹,你看你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有什么难题,我来帮你想办法,谁让我吃了你的柚子呢。”佑安有点小调皮。

    “哈哈,我的好女儿,爹爹的事情你不懂,爹爹都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你还能有什么好点子?”宗烈笑道。

    “哼!”佑安撅起小嘴,“爹爹你少瞧不起人,我虽然年纪小,但未必没有你聪明,我知道,你今天刚从严府回来,严老爷可不会白白的送给我这柚子吃。”

    宗烈一惊,赶紧捂住女儿的嘴,“不许胡说,你这大嘴巴,严相是当今首府,不是你胡乱评价的,以后可千万不敢说这些话。”

    佑安推开宗烈的手,“也没什么怕的,怕的你也躲不过去。爹爹,让我猜猜,爹爹你是要找个机灵的,又贴己的人办事?对吗?”’

    宗烈一听,有了兴趣。“哦,你倒说说看。”

    佑安一蹦,坐在了宗烈腿上,“我吧,帮爹爹你想起来一个人,我一说你就知道了”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我的小祖宗。”宗烈有点急了。

    “爹爹只知道柚子好吃,可这几天还有好吃的呐。”佑安提醒道。

    “哎呀,我的祖宗,你只要能告诉爹爹谁能帮上忙,南淮城里馆子小吃随你挑,让你吃到饱,糖葫芦也吃到饱!”宗烈以为是小女儿又骗吃的。

    佑安点了一下父亲的额头“你真笨,我怎么会有个这么笨的老爹,秋风起,蟹儿肥嘛!”

    “哎呀!对啊,”宗烈茅塞顿开,“我怎么没想到呢!”

    九华楼上,陈安正带着兄弟们喝着小酒,心里头盘算着桌上的菜色是不是已经差不多了,可别整多了,要不然一个海棠金可搞不下来。正盘算着,楼底下小二上来传话,说是一位军爷让上来禀报,说是宗大人请陈护卫到府上一叙,陈安一听,酒醒了大半,立刻将杯子放了,跟一桌子人赔了个不是,说是有急务要处置,掉头就走了,临了给了伙计一个海棠金,嘱咐伙计照钱上菜,多了没有。

    从九华楼出来后,陈安赶紧上马,先到了水路码头,见了胡老大,取了前几日早就定下的东西,然后马不停蹄直奔宗府,到了的时候已经快到半夜时分。

    管家开了门之后,陈安把东西递给了他,管家打开一看,乐了,原来是两笼大螃蟹,一笼公的,一笼母的,公的得有五六两一只,母的也得四两开外。

    “宗大人睡下了?”陈安向管家打听。

    “没呢,还在堂上等着您那,快去吧。”管家回到。

    陈安父母走的早,家里头早没什么人,后来没有办法走的漕运,简单点数就是押船的,要是这船碰了什么歹人,或者干脆碰上水祸,那不但是船钱没有,一船的货也是要赔的,不巧的是,那年陈安跟着的船就沉了,其实离着南淮也已经不远了,水路也就五十多里。陈安命大,拼命游了一里多地,最后被路过的老乡救了。落水匆忙,身上的财物什么也没留下,陈安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打打短工,跑跑腿,实在没活干的时候就真的饿着,要不就是偷点吃。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陈安是个小伙子,总归比野狗找食要强,可有一点,千万别得病,得了病就跟等死没啥区别。不巧,陈安就得了,反正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没力气,身子一会冷一会热,早上还到包子铺顺了两个馒头吃,下午人就不行了,走走停停到了宗烈家满门口的时候就倒下了,正巧宗烈当值夜班准备出门,眼见得陈安倒在门口,亏得是碰到的宗烈,心好,搭到家里,又给请了先生。好在没啥大碍,估计是饿过头又吃得太急,先生吩咐熬了点稀粥,又在心窝扎了两针,完了又在小腹上了两屉膏药,没两天人就清醒了,宗烈的夫人看着陈安年纪小,心里难受,把他当弟弟看,天天给他熬粥熬药,陈安庆幸自己是真遇到好人了,活这么大还没谁对他这么好过。身体好了之后,宗烈又给他谋了个军差,一路关照,才有他陈安的今天。

    党屋掌着几盏灯,陈安远远的就看见宗烈在来回的踱步。

    “大哥。”陈安叫到。

    “安子你过来了啊,怎么这么晚,哥哥我等你好久了。”宗烈一见到陈安过来了,赶忙过去拉他进来。

    “哎,前阵子拿了点赏钱,我又不敢独吞,带着兄弟们喝点小酒,大家热闹一下。”陈安有点不好意思,“大哥,我没叫您,您也别见外,我们都是小人物,怕掉了您身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说这些了,你听我讲,大哥我有件要紧的差事要你去办,你答不答应。”宗烈开门见山。

    “大哥,后面那话就不该问,我陈安的命虽然贱,但也是大哥您的,你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陈安没有一丝犹豫。

    “好,你听着,我一不是让你杀人放火,而不是让你偷鸡摸狗,只让你跟一个人。”宗烈说道“有一个叫王安的人,前几天到宣王府上来送信,现在已经启程回乡了,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跟着他,看看他跟哪些人接触,说了些什么话,看看他家里还有那些人,村子里有什么变动,我的人都在明处,我要你告请个把月的假,你自己去摸清楚,有人问起,你什么话都别跟别人说,弄清楚了回来原原本本告诉我就行”

    “就这事?”陈安有点不以为然。

    “就这事”宗烈确认道。

    “简单,大哥您就放心吧。”陈安笑嘻嘻的又问道。“安儿睡了没?”

    “都这个时候了,应该早就睡下了”宗烈回到。

    “你去叫嫂子,把安儿也叫醒。”陈安说道

    “咋了,你三更半夜叫他们干什么?”

    “我刚弄的螃蟹,刚从水里起来,这要是养到明天早上,膏要掉一成啊!”陈安边说便往外边走,“你快去叫,我去弄,生火清蒸,两把草的事,家里头藏得酒也拿出来点,我难得来。”

    “真拿你没办法”宗烈笑骂道。

    院子外头,南淮城已经沉沉睡去,时不时传来两声狗吠,再仔细听,又好像可以听见敲更人的木挠声,桥下的水流哇啦啦啦就这么流着,也不知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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