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姐儿

文/木槿花开月中天（原创）

一

蓉姐儿年近五旬，却仍风姿绰约。虽蜂腰翘乳不再，但宽膀肥臀肉感十足。

值得一提的是，蓉姐儿祖上是官场世家。至于官拜几品，几次被人问及，均语焉不详，有较真者，非要考究取证，蓉姐儿尴尬之余总会太极周旋。几次这般，却仍不妨碍蓉姐儿拿来用作嘴上炫耀的谈资。

蓉姐儿凭一口谄媚，在小圈子里倒也愚弄众人无数。众小妹儿对她显赫出身多顶礼膜拜，心生崇敬。这种昼光环绕的感觉，让蓉姐儿心理宽慰许多。

二

蓉姐儿家住6/70年代的高干大院。

这是隅于闹市一角的一处独院。前后三排楼房，每栋三个单元。院里生有三棵茂盛的榕树，十几尺高，树干苍劲有力，一个人拦身围不成一圈。盛夏时分，树下团坐苍发老妪，揺扇纳凉。

而这大院的光景也便如此。40余年已过，繁华褪尽。墙角的青苔爬满不规整的路面，也 爬上裂痕斑斑的围墙。

昔日的人声鼎沸散去，熙熙攘攘已不复重现，多数的大院子女，在祖父辈的庇荫下，事业婚姻均优于同辈之人，早已自立门户走出大院，去往更加广阔的天地发展。

有上进的，必得有几不思进取者。这蓉姐儿，便位列此班。

但蓉姐儿到底是蓉姐儿，总会给自己的处境摆好一番说辞：父母年迈，兄姐远走高就，孝心所致，惟一人留守。于是，逢人便说道，情深意切，洗脑亦洗心，为自己在众人面前赢得好名声，也令家人感动于蓉姐儿的自我牺牲。顺理成章地，祖辈们的官宅过户到了蓉姐儿的名下。

三

蓉姐儿的婚姻并不幸福。

年轻时候，受年代家境影响，门当户对的观念深入人心。蓉姐夫是某某官员长子，身形俊朗，儒雅深情。蓉姐儿向来擅长媚惑之术，几次约会便定下终身，结为秦晋之好。一个向往神仙眷侣，一个留恋俗落虚荣，云泥之别的追求换来的是貌合神离，争斗不断。深夜劝架――成了当时大院人的必修课。

30余年前的生活理念远不及现时开放。家丑不外扬是所有人恪守的信条。所以蓉姐儿的名气在那时便已是远扬了。

午夜之时，锅瓢震耳，女声怒啸，在楼板颤颤的机关大院时常不歇。初始，还有人善做和事佬儿，然每入屋时，看蓉姐夫隐怒羞忿，蓉姐儿口无遮拦龇牙秽语，皆拂袖而返。

这林家三姑娘真真了不得！

就是就是啊，不想这老林一世和善，却得了如此一个……

嘘嘘嘘……

迎面遇到如此言论，蓉姐儿也不恼不怒，依旧我的生活我做主，不畏浮云遮眼，午夜男女大戏频率不减。

四

蓉姐儿膝下育有一子。此儿生得面如宋玉，性情温润，不似母之跋扈，亦不似父之懦弱，倒真真是承得父母之长。

说也奇怪，这蓉姐儿，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唯独此子是其软肋。自麟儿诞生始，蓉姐儿便化身为名副其实的良母，吃穿用度无不亲力亲为。虽聚会玩乐不曾缺席，却一切都被排在了麟儿诸事之后。

十八春秋弹指一挥，蓉姐儿也在岁月洗礼下，稳妥许多。麟儿成人后已不再需要蓉姐儿过多照料，蓉姐儿与蓉姐夫的关系也不再剑拔弩张，虽不似别家夫妇般举案齐眉，却也能勉强可称得“少来夫妻老来伴”。

大院里人来人去，早已换了人间。老人们寿终正寝去的去，同辈人大鹏展翅走的走，物是人也非。外面的人进来了，三栋楼的小院愈显斑驳。

岁月跌宕中，蓉姐儿的过往已不再成为众人谈资，熟识的人已不再，身边的人忙于生计，任谁也无心去探究他人前尘旧恨。

蓉姐儿的风光与风流，渐渐淹没在越来越陌生的邻里之间，也渐渐淹没在小院周围越来越密集的高楼大厦中。

五

一日，蓉姐儿于日过三竿之时惺忪睡眼微睁，只觉头脑惶惶，于是打开窗帘想要吐纳心绪。不想远处刚立起的大楼处的那块暗镜，不偏不倚恰好反照于蓉姐儿脸上：

这世道真真是变了。

蓉姐儿不无恨恨地暗诽着。

正在懊恼，隔壁重点小学里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不同于以往的不悦，蓉姐儿的脸上慢慢开出了花儿，神色傲若女皇：

世道再变，我这中心的位置永不变。变吧，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