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家有两个厨房,一个现代化的,一个旧式灶房。我以前一直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农村人即使建了新房也要在新式厨房旁边建一个土灶,那格调真的不太搭,难道只是为了让周围山头上的枯枝败叶有用武之地吗?还是他们太念旧了?后来才发现土灶的好处。
封村封路这段日子,煤气用完了,就只能动用土灶生火做饭,这就必须用到柴火。幸好村后就是一片竹林,再往后就是小树林,柴这个东西完全不用愁。
晴天就招呼族里那几个被开学时间一再捉弄的小孩帮忙着捡些干柴。
17号那天开始几个小孩都得在屋里上网课,捡柴火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我这个全村最闲的人头上,我顺便把梁力那小子也揪上,他在我家白吃白住了这么久,总得付出点劳动力吧!
大雨来临时,柴房早已塞满干柴,用两个月毫无问题。
只是每逢雨天必无聊,这是我这段时间宅出来的经验,无聊久了是会死人的,总想找点乐子来搞搞。
某天烧完水后,见灶膛里炭火正红,心念一动就往里面塞了两个红薯,盖上炭灰,也没指望能烤成功。晚饭后突然想起这事,急忙冲进灶房,捡了一根木棍拨弄开还冒着暖气的炭灰。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本来以为那两个红薯大概都变成了两块黑炭,等扒拉出来两个烤得火候正好的红薯时,我差点没大笑起来,趁梁力那小子去洗澡的当儿,叫了诺哥过来,两人把红薯分吃了。
梁力那厮洗澡没有半个小时是绝对不会出来的,我常常怀疑他在洗手间做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想起跟他共用一个洗手间我就恶心得要死。
但除了对叫花鸡和香烟冒出过贱贱的表情,我未见他对其它事情产生过浓烈的兴趣,包括女人,可能真是我的思想太肮脏了,可能人家本来就是一情窦未开身心纯洁的牛奶少年。可一想在老美那种认识两分钟就能滚床单两天的超前国家长大,耳濡目染,梁力这种血气方刚的活力少年若还能保持身心纯洁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有心无胆,要么有心无力。
土灶能烤红薯,想来应该也能烤叫花鸡,不过我不敢尝试,以我的厨艺,估计那只鸡会死不瞑目。这个事情,我跟诺哥达成共识,绝对不能让梁力那个美国佬发现这个秘密,不然,我们两个将永无宁日。
我不明白世上好吃的东西那么多,为什么梁力偏爱叫花鸡那一口,可能是老美的饮食太单调了,导致他除了汉堡薯条炸鸡披萨可乐,再不识他食。
我躲着梁力偷偷在家用土灶烤了几回红薯,那小子烟抽没了,把诺哥的存货也顺走了几回,终于激起了诺哥的火气,以雨天不方便出门为由,最后那半盒中南海死活也不肯分享出来,眼看着两人友谊的小船差点就在这阴雨绵绵的春日翻没,好在梁力还算良心未泯,烟瘾上来了,就往嘴里塞一颗糖,等糖吃没了,就回屋睡觉。一个年华大好的少年就这样被香烟逼得近乎呆傻。
等到诺哥也双目赤红来我家找糖吃时,我大概猜到这小子的存货也告罄了,如果雨一直这么落下去的话,这两个烟民绝对能把多年的恶习戒掉的,就怕戒掉了烟,又得花时间来戒糖。
诺哥在我家找不到糖吃,就把我私藏的小零食消灭了个精光,最后豺狼般的目光凶狠地盯上了灶膛里的红薯。
我的求生本能告诉我,跟一个烟瘾发作起来六亲不认的人抢东西不但傻而且还有失颜面,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亲手烤出来的红薯扒皮吃进肚,最后只给我留下一地醒目的红薯皮,末了还得听他砸吧着嘴,意犹未尽地对我咧嘴一笑。就好像一头凶残的狼当着你的面把一群小白兔虐杀完,然后悠悠然对你回眸一笑,咧开鲜血淋漓的大嘴,温柔地问一句,“兄弟,要不要来一口?”
我靠,咋不噎死你?老天真瞎了眼。我恶狠狠地想。
有天我刚把红薯从灶膛里扒拉出来,诺哥就气势汹汹地赶到,毫不客气地啃了起来,不过这次总算绅士了一回,给我留了两只。在我俩埋头大吃时,二楼的楼梯传来梁力半死不活的声音。
“哪里来的香气,很熟悉啊?”
吓得我和诺哥赶紧把未吃完的红薯重新塞回灶膛,顺手拿了一把干柴遮在地上的红薯皮上。诺哥用衣袖擦去嘴角的犯罪证据,我凑头过去,在他另一边的袖子上蹭了蹭,然后在他暴怒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坐下来往灶膛里塞干柴。
梁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灶房,“你们在干啥咧?真香”
“啥也没干,香个鸟。”诺哥擂了他一拳。
梁力不管不顾,直接揭开了锅盖,发现只有一锅滚开的水时,当下也惊呆了,摸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须渣子,喃喃自语,“神了,烧水也能烧出烤红薯的味道。”
我和诺哥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诺哥换上贱贱的笑容,搂着梁力的肩头出去,“明天上街买烟去,哥都快憋死了。”
梁力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我望着灶里那几个未吃完的红薯,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爹的,这年头在自家烤个红薯咋也能烤出偷的感觉呢?防火防盗防梁力,真希望这小子早日滚回美国去,他再不滚我就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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