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进布达拉大酒店的双人间,瓷砖地板上横躺着好几支啤酒瓶,一滩快干涸的啤酒,杂乱的鞋印,桌上有烧去一半的五支彩色的蜡烛。蛋糕的腥味混合着啤酒花的味道让我恶心,老板娘连忙解释说昨晚有几位客人在房间里开生日小聚会,疯到很晚,刚刚退房。于是,趁着老板娘打扫的空隙,我们出去吃午饭。
因为稻城见不到地山雀踪影,我们来到理塘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可供观察的地山雀巢穴。
下午两点半,我们在理塘东部郊外的草场搜寻了一个遍,草场上唯一的点缀就是星星点点的黄色、蓝色小花。车辆经过的滚滚黄尘借助平地而起的风势,涂抹着我们的面庞。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荒漠化的盛情,只能用手紧紧将口罩捂住,转过脸去,背风逆行。
那时,想起李沧东的电影《诗》中,主人公说的那台词:只有身体干净,心灵才会干净!
理塘的藏居大多是朱红色屋顶,水泥墙面,这有点日本清水流派建筑的意思。大多还会用砖或者石头围砌一个院子,在门与围墙相接的柱头上堆着小石塔,屋顶到围墙上拉着几串经幡。有些人家围墙上还贴着片片饼子大小的干牛粪。
家家户户的狗都躺着晒太阳,有的暴露在太阳之下,可能它们知道自己反正是黑毛犬,不用挡住阳光,不用像日光浴中的女士那样涂防晒霜。有的在建筑的阴影下,它们的黑身与阴影的颜色完全一致,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着,不小心经过,“阴影”居然神经质地叫起来,把彭丽娜吓了一跳。“OH, shit!”彭丽娜闪了一下。
突然,在黄沙路一侧的沟壑中发现一个地山雀居住的洞穴,我心想这就是辛苦的酬报吧。我们小心翼翼走下沟壑,一不小心,这些沙粒就会全都钻到鞋子里。郭走到远处,捡来一段一米多长的废铁丝,从洞口缓缓伸入,试探洞穴的长度。似乎铁丝还不够长,没有探到尽头。郭将铁丝慢慢抽出,叹口气说:这是一个废弃的。
理塘天欲雪布达拉大酒店的老板娘会一些简单的英语,这让她能比较自如地地应对外国游客。她有一位女儿,因为腿部有疾,身高发育受到限制,才一米二左右。她上下楼梯得扶着朱红色木质扶手,右脚向下迈一台阶,左脚跟着并下来,两步一台阶,沉沉地下楼。
晚饭后想看看书,听老板娘介绍三楼茶室有书刊角。茶室供应常见的几种饮料,天花板上附以绿色塑料藤蔓植物作为装饰,好些张轻盈的圆玻璃茶几,每张茶几旁围着两三张人造藤条的围椅。径直来到靠窗的书刊角,投入到翻找书籍的乐趣中。翻了几本下来,指腹被灰尘沾染得黏稠。惊讶地是,这些书籍都是出版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甚至还有更古老的书,而且很杂,本该是成套的几本却总是不全。它们既不是凡夫俗子追捧的旅行“畅销书”,也不是学术气味浓厚的大部头。主要是可能进入历史博物馆的藏地风俗,陌生地名的县志,也有夹杂着梵文和藏文的宗教典籍,风格参差,容易让人怀疑这是从某些准备拆迁的事业单位收来的废旧书籍。挑选是困难的,不情愿地捏上几本放在茶几上,开始浏览。完整的一页没看下来,就已经趣味索然,歪着头远眺雪山。只有残雪的微弱气息,微波一样传来。
这时,老板的女儿一顿一顿地走过来,轻轻地在茶几上摆上一个玻璃杯。她的面部没有任何特征,我在写日记的时候已回想不起她的容颜。她举起保温瓶,开水冲泻到杯子里,茶叶欢快地翻腾。我连声道谢,还请她坐下。她说自己十五岁,因为上学不便,小学毕业之后就在酒店里做一些杂务。说起自己的腿疾,现在学会淡然接受,一直聊到山顶的雪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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