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茹小未
01
我爸和王叔年轻时是战友，后来也成为一生一世的挚友。
他们俩人退伍后相继结婚。王叔家接连生了两个儿子，而我爸爸却接连拥有了两个女儿，而我就是老二。
我和王叔家的二宝勇哥哥出生日期仅相差十四天。
那时候计划生育很紧，已经罚款的两个家庭都不可能再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换孩子。
就是把我和勇哥调换一下，这样两家就都儿女双全了。
我满月那天，我的大舅抱着我准备送到王叔家去。路程已经走了一半，我爸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说我妈反悔了，在家哭的很伤心，死活都不愿意换了。
就这样，我和勇哥得以在自己亲生父母身边长大了。
很小的时候，双方家庭走动的特别频繁。记忆中，我妈和勇哥妈还有我们两个小孩经常都是睡在一张床，俩个大人讲话，我们俩个小孩就一旁打闹。
据我妈说，勇哥小时候就很有做哥哥的范，从来不欺负我这个妹妹。
事实上两家心照不宣，一定会结亲家的。
我初中毕业那年，我姑妈就告诉我，王叔家提亲了。
原来老家有个风俗，约定好的亲事必须从十四岁开始送节礼（过年过节男方给女方家送礼）。
那年春节后，我清楚地记得一件事，王叔带着勇哥来我家了，但勇哥看我的眼神不像以前那么自然。
那天阳光很好，我就坐在门廊边看书，好像一切都与我无关。勇哥过来似乎欲言又止，他把我书拿过去又还给我，再拿过去再还给我，一直吞吞吐吐，就是没讲几句话，我估计他连书名都没看。
因为是正值春节期间，很快的勇哥家提亲的事就传遍了所有亲戚。
我无论去哪拜年，都会有人告诉我:你有婆家了，王勇那孩子长的好看。
估计是年龄尚小，除了长的好看，别人也不好怎么评价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这门亲事是铁板子钉钉的事情，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我的父母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估计勇哥的父母也同样没有问过他。
那样的年纪，问了又有什么用呢？我甚至都搞不清恋爱和结婚是个什么概念，仿佛那离我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一般。
02
就这样，每年的大小节日，王叔家都会送来礼物，衣服啊，鞋帽啊，甚至一把小花伞都有，可谓面面俱到。仿佛我已经是他家人了。
我曾经告诉过爸妈，能不能不要送礼。总感觉很别扭，虽然那时候尚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总觉得有点荒唐。
高中的那三年，我和勇哥见面越来越少。即使见面了也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小时候的亲密无间两小无猜似乎再也不能了。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勇哥很快就长成了一米八几的大小伙，那种帅已经是明朗的近乎以灿烂了。
甚至我的高中同学们都知道我有一个很帅的“男朋友”，也没少调侃我。
但我仍然是十分的恍惚，我相信勇哥也是一样的。两个像兄妹一样的人难以想象将来会是夫妻。而夫妻两个字对我们来说遥远的就跟做梦一样，甚至我和勇哥就一直都在梦中，至少也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后来勇哥考上了重庆一所大学，那个大学是理工重点大学，女学生很少，漂亮的就更少了。
两家人都觉得，大学毕业后就可以结婚了。
然而我在大一的时候就收到了勇哥的来信，一开始他没有直截了当说什么，后来态度就越来越明朗，他对这门亲事从十四岁开始就持怀疑态度。
他说，他很喜欢我，但是现在能确定的是，那只是喜欢，没有心动的感觉，他相信我也是一样。
我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每一种青梅竹马都会成为爱情。
是他先否定了这门亲事，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点释然。从小到大，我是人人都夸的听话的孩子。
说实话，为了不让父母难过，如果不是勇哥提出来，我可能就嫁给亲情了。
我相信他只是想经过我的同意才敢去告诉他的父母，毕竟六年了，悔婚这件事情很有可能造成两家的隔阂。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根本不敢告诉他的父母。他后来断断续续的来信，都是以哥哥身份自居，甚至要帮我介绍男朋友。
他的意思现在想来都觉得用心良苦，至少他希望我幸福，好像他对我负有很大的责任。
就这样，两家一直蒙在鼓里，我和勇哥谁也没有勇气说出来。
大学毕业他去了慕尼黑，同去的还有他的校友，当然也是他的女朋友。
然而只有我相信和知道，我和勇哥绝对不可能的。
没有来自慕尼黑的任何消息，我也离开家几千里。那场婚事就像飘摇在风雨中的小舟，双方家长渐渐意识到靠不了岸了。
03
现在想想，以两家极深的交情，以及金童玉女式的婚姻约定，一切都像童话一样美好。
中华五千年，这样的故事也数不胜数。然而我和勇哥注定要让父母失望了。
勇哥很快在慕尼黑结了婚，给所有亲戚的感觉，是我家被悔婚了。
直到此时，我才把事情的真相以及大学期间的书信往来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我希望他们能原谅勇哥。
我甚至说，如果不是我愿意，勇哥绝对不会悔婚的。
我的父母在那段时间说一点不难过也不符合常情，一门约定好的亲事，一个看着长大的优秀的挚友的孩子，他们眼里再满意不过的乘龙快婿，突然就成了别人家的女婿了，搁谁都有点闹心吧。
其实双方家长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也可以理解。本想亲上加亲天作之合，但是天不遂人愿，释然也只是时间的事情，并不会影响两家深厚的感情。
勇哥婚后回国来我的城市找我，同来的还有我的嫂嫂。架着黑边眼镜的一个文静的女孩子，就像大学校园里常见的那一种，谈不上多好看，但是娴雅温柔。
看得出她很幸福，嘴角眉间满满的笑意。都说长得很帅的男人未必会娶漂亮的妻子，这在我勇哥身上得到了应验。
当然到此时，我已然成了他的亲妹妹，过往一切都悄然无息的化作云烟。于我嫂子，我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子。
勇哥临走时像小时候那样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口气暖暖的也真诚的——茹妹，你一定一定要幸福，哥相信你。
原来在他内心深处仍然十分放不下的只有我的幸福与否，也难怪，从小玩到大的手足之情早已根深蒂固。
我也没有让我的勇哥失望，当然我更不能让我的父母和视我如亲生女儿一般的王叔和婶婶失望。
特别是我的爸妈，我只有狠狠的幸福才能给他们最大的安慰。
在他们殷殷期望里，我虽然结婚的迟一点，但最终如愿嫁给了爱情。
跟别人不一样，我不习惯在朋友圈晒幸福，业余也就摆弄一下我喜欢的文字。那天一时兴起在朋友圈发了一篇自己写的诗《只做你的娘子》。然后就看到勇哥第一时间给我留言:哥很欣慰，你要幸福一辈子。
好吧，我善良而又可爱的勇哥，当我老了，茹妹就用一辈子的幸福谢你不娶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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