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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身上的刺》‖没有妈妈的孩子

《一个女人身上的刺》‖没有妈妈的孩子

作者: 大麦07 | 来源:发表于2021-10-06 16:00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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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白发沧桑的老夫妻在店里忙碌着,霓虹灯的照耀下,闪动着他们僵硬的身体。

    这个冬天确实有点冷,男人收了收衣襟,女人佝偻着身子,时不时的叹气。这家红薯店坐落在十字路口的犄角处,东边,西边两头前两个月扩宽了马路,南边和北边自然也需要修建。而他们营生的地方,正好在城市建设的规划里。

    南北两头的商品房,住宅房,都已经写上了大大的“拆”字,四邻右舍都期待着成为这里的一景,可和这对老夫妻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营生的地方,一直是出租的房子,也因为关系熟识,房东才让他们在这里干了起来。一干就是好多年。

    女人收拾着东西,时不时的摸着眼泪,男人在红薯箱里翻滚着最后剩下的几个红薯,红薯周边焦黄,还流着糖稀,香喷喷的味道弥漫着整条街道。

    屋里的灯光很暗,屋外灯黄一片,里面有里面的冷清,外面有外面的热闹。

    他们在城市里生活久了,便也明白过来,外来务工的人们像是地里的一茬庄稼,来了一茬,走了一茬,一茬接着一茬。他们这一茬有些老了,也该是时候返家养老了。

    乔麦下班后,一如往常的来到窗口:“大叔,拿个红薯。”

    “好,知道你喜欢红薯,在送你两个。”大叔咪咪笑着,装在包装里递给乔麦。

    “感谢,今天生意可好?”霓虹灯的光照在乔麦脸上,映着红彤彤一片。

    冷风将乔麦的大衣吹开,她掩住衣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红薯袋,通红的手指一点点的剥掉了红薯皮,漏出来白白的肚子,她上去咬了一口。

    “好不好,明天都不行了,最后一次营业。”大娘又痴痴的笑着。

    也许是被烫了一下,乔麦尖叫了一声,大娘赶紧递过来手纸。乔麦摆了摆手,“那你们准备去哪里开店?”乔麦关心的问。

    大叔摆摆手,大娘笑起来,脸上的皱纹纠缠在一起,随着一口的河南腔调跳动起来:“哪也不去了,回家,回老家。哈哈......”

    乔麦说不出来的失落,她回到车上,大娘的笑声萦绕着她的四周。

    这家红薯店,是她青春的象征,她还记得刚毕业那会,她走在大街上,浑身冻得透心凉,大娘还是大婶,大婶看她的脸蛋冻的发紫,关切的让她躲进来暖和一下。

    为了答谢,她买了一块红薯,这是她吃过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一块红薯,这些年来,风雨无阻,她都会过来买一块红薯,有时候买了也不一定会吃,但是总会去买。

    也许是出于感恩,也许是出于慰藉,小时候,家里特别穷的时候,父亲乔太山总会跑到地里,偷偷挖别家的红薯,来填饱她的肚子。

    似乎与红薯,有着不解之缘。

    现在红薯店倒闭了,她记忆中的往事,像是打开了地狱大门,一件件全部跑了出来。

    “小乔麦,你这丫头片子,赶紧回家,你妈妈快不行了。”邻居嫂子走到乔麦面前,将她手中的泥巴扔在地上,拉着她往家走。

    3岁的乔麦,正在和最好的朋友月月玩耍,听到嫂子的话,全然不明白讲了什么。

    邻居嫂子步子很快,小乔麦一边小跑,一边折身捡鞋子,这鞋子是去年妈妈做的,做的大一些,可以多穿两年。

    赶到家里时,妈妈躺在新编织的席子上,口里翻腾着白沫,一阵又一阵,浓烈的农药味散发出来,身体还跟着颤抖起来。

    邻居嫂子赶紧拉住乔麦的手,让她跪下:“赶紧,给你妈妈磕头,多磕几个。”

    乔麦只知道,好多人都围在四周,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磕头,要磕几个,嫂子让干嘛就干嘛。

    几分钟后,村头大夫海川跟着父亲身后,一并赶了回来。

    手里带来一些东西,准备了几个大管子,还有提水的水桶,一切完毕后,他们将乔麦的妈妈,放在一个床上,将几个铁东西撑开她的嘴巴,往里面不停的灌水,循环的灌水。

    邻居家的小孩笑着说:“乔麦,你妈妈在洗胃呢,你妈妈快死了。”

    乔麦怯生生的躲在嫂子身后,她有些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她悄悄的问:“我妈妈会疼吗?”

    嫂子捏了捏她的脸蛋说:“她现在没有了意识,不会疼的。”

    “那什么是死?”乔麦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

    这个问题很深奥,不识字的嫂子,似乎也解释不清。

    乔麦的妈妈是和父亲吵架,喝了农药,洗胃四个小时,也没有抢救过来。临死之前,她恢复了意识,她摸着小乔麦的手,难受的青筋爆裂出来。

    这便是她唯一的不舍得,她痛苦的挣扎着,她的眼神里分明还期待着活着,她一边抓着小乔麦的手,一手拽着大夫海川的衣角,嘴巴里发出呜呜的祈求。

    如果喝过农药死就死了,可怕的是死之前又给了她反悔的机会,见到孩子时,她想好好的活着,可是老天爷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死的时候,像一只老母鸡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才断气。 

    眼睛睁着大大的,大概这就是死不瞑目。

    乔麦被吓坏了,吓得躲在嫂子怀里一动不动,她的爸爸,她的父亲,乔太山似乎没有精力管她,一个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几个调皮的男孩,欢呼雀跃的说:“小乔麦,你妈妈死了,你妈妈死了,你怎么不去哭啊。”

    乔麦看妈妈没有了动静,才慌得跑过去抱住妈妈的头:“妈妈,妈妈,妈妈......”

    一声声的呼喊,都没有让这个僵硬的女人起死回生。

    四周的邻居走到乔麦跟前,将她抱起来,她挣脱下来,又被抱起来,她又挣脱下来,来回几次,大人也累了,便将她放在地上。

    她小心翼翼的问:“爸爸,妈妈是死了吗?什么是死。”

    乔太山看着年幼的女儿,更加难受了,小小的年纪来面对生死攸关的大事,这实在是一件太过于残忍的事。

    他红肿的眼睛,疲惫的嗓音,已经无法支撑他再去解答这样的问题。

    “死了,就是要埋在土里,以后就看不到了。”邻居嫂子似乎被授予重任,来为3岁的孩子解答人生的奥秘。

    小乔麦听到埋在土里,再也见不到了,吓的大哭起来,“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将我妈妈埋在土里,我要妈妈。”稚嫩的哭声,一下子惹哭了四周的街坊邻居。

    小乔麦没有了妈妈,大家都说她没有了妈妈,她也确实没有在见过自己的妈妈。

    乔麦开车回去的路上,视线模糊起来。

    她30岁了,似乎要从内心深处接受自己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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