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店的女人

作者: 子丑寅卯是迟暮 | 来源:发表于2018-04-19 23:39 被阅读25次
    裁缝店的女人

    街口开了家裁缝店,店主是位叫萍子的女人,每到傍晚街坊邻居都喜欢聚集在她那小小的店面门口拉家常。

    萍子来乐安街一年,大家只知道她来自某个离乐安很远的村庄,即使大家对她的来历满怀好奇,萍子面对他们的追问只报以淡淡的微笑,日子久了大家便很少再提及。

    各家凡裁剪缝缀之事都愿意找萍子,尽管她的收费比起街上另外一位老裁缝稍贵,但她的活儿细致精巧,而且为人温和安静。街上那位老裁缝是个唠叨的酒鬼,去他那里的顾客耳朵和鼻子都免不了遭罪。

    已过惊蛰,眼见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老田打算找萍子给自己的母亲做两件衬衣。萍子如以往一样,旁人在桌边闲聊,她静静听着,听到兴起就偶尔搭句茬。老田在门外发怔的看着萍子,觉得她比这春天悄然开放的花朵还芬芳迷人。

    “萍子,趁你这堵门还没被老田盯出洞来,赶紧再按个窗户,没有玻璃的那种,专门为他开着,杵门口老半天了。”街坊调侃道。

    老田慌张的挠挠头,涨红的脸像被人戳破心事般不自在,老田走进屋里,萍子招呼道:“老田,有事吗?”

    老田不敢直视萍子,声音低低地说道:“我想给我妈做两件衣裳。”

    “再等会儿,我手上的活马上好。”

    “不急不急,你先忙完。”

    窗外飘来淡淡的青草香,微燥的阳光照在老田身上,老田听着缝纫机脚踏板被萍子一下一下踩动,心里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老田第一次见萍子是他来店里帮自己的母亲取鞋子,萍子的手艺很合田母的心意,田母空闲时也爱来萍子店里唠嗑,尽管是被她重复几百遍的旧事,萍子也可以耐心听完。

    那天老田因为下雨着急收摊回家,手被货架拉了个大口子,萍子看见老田满是血迹的手连忙拿出自己备用的消毒液和止血粉帮老田包扎。

    老田还问萍子,“你不是开药店的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萍子低头认真的帮老田处理伤口,边回答:“被缝纫机的针头扎到手指流出的血可不比你现在的少。”

    老田无话,放心把伤口交给萍子处理,萍子的五官不算秀气,脸颊处甚至有些雀斑,但老田越看越欢喜,

    老田四十岁还没娶老婆,早先是因为家里穷还有一位瘫痪的父亲,老田在病床前照顾田父直到他去世,等家里欠的债依数还清手头有点积蓄时老田已经四十岁了,老田个头矮,长相也不好,不过为人踏实忠厚,旁人给他做过许多媒他都没有他中意的,有些人在背后揶揄,攒了点钱尾巴就要翘上天,还添上挑三拣四的毛病了。

    别人怎么评头论足老田都没放心上,不过从接触过萍子后,老田就经常留意萍子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人在话语里提到萍子,他都巴不得人家多说两句。

    老田炒的一手好菜,有时萍子活多老田就假借田母之名给萍子送饭,还时常买些吃食假装买多了顺便拿给萍子,萍子但凡有什么事老田忙活的比谁都积极,萍子了解老田的为人,心里也有和他在一起的打算。

    萍子和她丈夫的关系在萍子心里早就名存实亡,她丈夫自从染上赌博的恶习后整个人便暴怒无常,再加上婚后发现萍子不能生育,更对她心生嫌恶,住一起的妯娌也因此对萍子冷嘲热讽,萍子的婚姻由她父亲一手操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她的老家依旧被村民世代奉行。

    萍子决心离婚,萍子父亲听萍子说出这种丧气话气得要与他断绝父女关系,萍子父亲怕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他嫁出去的女儿被丈夫赶出家门,作为一个女人竟然连孩子都生不出。

    萍子和婆家人摊牌,她的婆婆指责她不仅没为婆家增添香火还拖累他儿子,败坏她家名声,娶个石女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求萍子拿出一笔赔偿费,不然休想离婚,萍子无奈只得孤身离开老家,来到乐安镇,萍子手脚勤快待人真诚,靠着好心人的介绍帮她租赁了小间屋子做缝纫。

    给婆家的钱已经攒够,萍子打算处理完手头接的活就回老家把离婚给办了,一想到自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萍子的脸上都忍不住溢满笑意,还约老田过几天一起看电影,这是萍子对老田情意的认可。

    偏好事多磨,还没等到萍子回老家,婆家人就找上门来了,原来是老家人来乐安寻亲戚办事,听闻萍子和老田暧昧不清,回村之后将此事添油加醋四处宣扬,婆家人咽不下这口恶气竟一路找来要与萍子算账。

    那日正是雷雨交加的天气,好似老天爷早已预兆这桩闹剧的发生,家婆的突然到访让萍子不知所措,萍子只听到东西被砸烂布料被剪刀撕裂的声音,等她回过神时店中已是一片狼藉。

    “你知道你这是啥,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自家老公的床还不够你上的,跑外边来丢人现眼,三伏天卖不掉的肉你个的臭货,祸害完我儿子躲这里来又接着祸害别人,我倒是瞧瞧哪个眼瞎的看上你,孩子都生不出一个你还想勾搭谁啊……”

    谩骂的话犹如五雷轰顶炸的萍子脑中一片空白,萍子面色如死灰,身子瘫软在冰凉的地面。她顾不上屋外围观的人群,她只知道她在乐安苦心经营的一切在今天就要被毁于一旦,与老田的事情也就此打水漂,老田不会接受她有这样的过往吧,就算他能接受,她自己能忍受旁人的议论吗?

    眼前这位年迈的女人,枯发凌乱,满脸泪水,好像她才整件事情的受害者,萍子以前的在老家受过的委屈和辱骂如电光火石般在她脑子闪现,萍子发疯一样攥紧拳头奋力从地上站起,声嘶力竭的喊道:“够了!”

    这一声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大家不可思议的看着萍子,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是,我是生不出儿子,我生不出儿子就能随便让你践踏吗,你儿子成天游手好闲靠我养着你以为他就比我光彩?对你,我尽了儿媳妇的本分,对你儿子,我也问心无愧,没给你家传宗接待怨不得我,你要钱是吧,可以,现在叫你儿子去乡里把事给我办了,婚我离定了,你要再这么纠缠不清,”话没说完,萍子抄起桌边的剪刀架在脖子上,恶狠狠说道:“钱你一个字儿也别想要,再摊上条人命你家的日子也休想安生!”

    闹剧终于因为一把锋利的差点沾染上鲜血的剪刀而结束,萍子如愿与丈夫离了婚。

    回到义安后,日子照样过,不过萍子感觉大家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不管是嘲讽也罢,同情也罢,她都不想自己成为众人口中的饭后谈资,原本让她觉得温馨舒适的乐安街在一点点吞噬她对未来的憧憬,她无法在乐安街生活下去,无法面对老田,尽管老田对此事只字不提,待她甚至比以往还要更好,但这里的一切都让萍子倍感疲惫,她决定离开,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付清房租缝纫店很快被人接手,萍子离开的那天刚下完一场雨,雨后天空明净,风带着柔媚的春光吹拂在萍子脸上,萍子看了一眼这个她曾经想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忽然有些不舍,她叹了口气,朝街口走去。

    “等一下。”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老田,老田举着两张电影票满头大汗朝她跑来,气喘吁吁说道:“你还欠我一场电影。”

    萍子满脸疑惑看着老田,老田说:“我也要搬家,那地儿离乐安远,离你老家也很远,我盘了间门面虽然比你在乐安租的店还小点,不过那里的一切我都准备好了,就是,”老田低着头像等法官的宣判,“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老田的一席话让萍子热泪满眶,尽管生活曾让她措手不及,但总有人愿与她风雨同舟,像手握刀戟的英雄穿过层层荆棘只为与她携手共进,萍子释然了。

    老田紧缩的眉头在萍子牵起他手的那一刻舒展开来,白色明亮的日光从屋檐倾泻铺撒在湿漉漉的地面,被雨水冲刷后的一切全部焕然一新,萍子和老田搬去了一个离萍子老家很远的地方,一个离乐安街也很远的地方,婚后一年,萍子给老田家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嫩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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