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六,喧闹的公交车上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我迷惑的抬起头。一个巨大的青中泛白的旅行包映入眼帘,它下面压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他面容枯黄、布满沟壑、头发凌乱、黑白参半,淡红的眼珠里没什么光采。他扶着车把手,喘着粗气。
司机不耐道:“站上去”。
他依言站上来。司机把车门一关,车子便发动起来。他一个趔趄,巨大的背包碰到了坐在旁边的中年妇女。
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中年妇女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掸了掸衣服,便别过头去看窗外。一路到火车站,中间除了上上下下一些人,别无他事。
在火车站大厅的服务台前又遇到了他。
他小心的问道:“你这儿有法放东西不”?(方言)
服务人员抬了下头:“不行”。
他恳求道:“我出去吃个饭,就放一哈儿”。
服务人员抬起头来看着他:“我说了这儿不能放东西, 你要吃饭旁边有商店,楼上有餐厅”。
他望了一眼旁边的商店,转身走了。那一瞬我接触到他的眼神。无尽的悲凉和无助向我袭来,我心里一紧。我帮他一下吧,我想,还是算了吧,我挣扎逃避了。找了一个背对他的位置坐下来等待火车的到来。
终于检票了,我看了他一眼,他也过来检票。并且和我同车厢,因为我们在同一个站台候车。还真巧,我想。上了车找到位置坐下来。他就坐我前排右手边靠窗的位置,怔怔的望着窗外。过了一阵子,还算安静的车厢里,突然想起了熟悉的旋律,“我在遥望,月亮之上……”,声音宏亮传遍整个车厢。人们都诧异的四处打量,寻找声音的源头。只见他从内里的衣服兜里摸出一个漆掉得严重的老人手机,接通电话,他那一直没有表情变化的脸上,竟露出温和慈爱的笑容。
电话那头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爷爷,你好久才回来呀?”
他:“爷爷下午就回来了,你们莫等我”。
电话那头:“嗯”。
他:“在家里听话没”。
那头:“听话了的”。
爷孙俩又说了一阵,大都是他那孙女问、他答。
问:“我的新衣服买没”。
答:“买了,可漂亮呢”。
问:“给我买好吃的没”。
答:“买的你最喜欢的”。
……
挂了电话他望着窗外,眼泪似要掉下来,竟没有掉下来。我的心一颤,像是有什么要挣扎着冒出芽儿来似的,呆呆的望着窗外出神。
……
外面快黑了,车徐徐的停了下来。人群像潮水一样的涌向出站口 ,那儿有等候他们的亲人。他背着大包,我本不着急,都被落在了后面。在工作人员的催促声中出了站,在不怎么明亮的街灯下,我看着他佝偻、孤独的背影,竟忍不住落下几滴眼泪来。四下已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拭了拭眼角,朝着较明亮的街走去,看着自己被拉得老长的影子。
他的孙女一定既听话又可爱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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