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

随着放学队伍的自动解散，李小跳将双手插进裤兜吹起口哨，熟练地横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往公寓方向走去。

迎面过来一辆“满载”三轮车---稻草秸秆上插的糖葫芦随着车子的震动一颤一颤，精神极了。山楂上的淡黄色冰糖浆亮晶晶的，在冬日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李小跳清楚地看到光芒上的芝麻和光芒下山楂上的小黑点。

他摸着兜里的五元钱，想了又想，这可是爷爷给自己买本子的零花钱。转念一想：“那又怎样？”想起今天语文老师被气地七窍生烟的那副囧样，李小跳就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就算在全校师生面前罚站那又怎样，至少以后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不做作业了，想来自己还赚了呢！

今天是周五，一会儿爷爷就会来接自己回家了，不仅如此，妈妈晚上又可以和自己视频了，她最爱吃糖葫芦了，想想就好开心！

“喂，哎哎，你等等，我要买一根糖葫芦！”李小跳追上那位老人。不知为什么李小跳天生对城里人充满了敌意。

身穿黑色棉衣的老人颤抖着布满青筋的老手拔下一根糖葫芦，边递到李小跳手上边摸了一下孩子的头：“小家伙长得可真像我孙子，多大了？读几年级了?”李小跳扭过头，逃也似地挣脱开去。

“你才是孙子呢！果真姜是老的辣，这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哼！”李小跳也不知哪来的这些怪想法，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处处在跟自己做对，手拿糖葫芦，脚踢小石子继续往公寓走去……

李永贵在寒风中的大集上坐了多半天了，还好今天运气不错。已经卖了好几锅爆米花了，阳光也不错，忙活起来竟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最主要的是一会儿就可以骑上三轮车到城里接孙子回家了。

自从老伴儿走后，儿子儿媳出去打工了，留下这爷孙俩“相依为命”。可儿媳坚持城里的教育水平好，三年前硬是把孩子送到公寓去了，爷孙俩只有周末才能“团聚”。平时，就靠自己这“祖传爆米花”手艺来维持生计。

随着自制爆米花机发出的 “砰”地一声巨响，李永贵便准备收摊了，熟练地将出锅的爆米花装进方便袋，明天再卖。

李永贵见到孙子的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亮闪闪的红色糖葫芦，小跳一口也没舍得吃，说是晚上要留给妈妈“吃”。

李小跳和妈妈聊得很开心，说起糖葫芦，妈妈还在视频里做了一个夸张的“吃”的动作。关了视频，李小跳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实在是太想念妈妈了，这一去又是半年多了，何时才能等到过年呢？

想想平时班里同学谈起爸妈那得意的样子，他就觉得不服气：“有什么了不起，好像谁没有爸妈似地！”可眼下，陪伴自己的分明只有爷爷啊！想着想着，不知何时，枕头居然湿了一片，何不……？李小跳转动脑瓜，计上心来。

他拿起电视柜里的“二锅头”，悄悄走到爷爷跟前：“爷爷，知道吗？今天老师因为我学习进步表扬了我呢！要不我今天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谢谢爷爷对我的辛苦栽培……”李小跳学着电影里“侠客”的样子眼都不眨地撒着慌，不动声色地进行着他的计划。

李永贵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抬头看看墙上的表，已经10点半多了，可身边的孙子却不见了踪影。再看看昨天那几袋爆米花也不翼而飞了，难道是……？

他不顾一切地冲到邻村的大集上，看到孙子正在小大人似地“兜售”着他的爆米花。冻地通红的小手不停地放在嘴上哈着。还没等李小跳反应过来，李永贵上去就是一巴掌。这清脆的响声吸引了大集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李小跳恼怒极了，他的“完美”形象就这么无情地被毁灭了。

“给我赶紧滚回去上学！没出息的东西，难道你还想继承“家业”在这里卖一辈子爆米花吗？也不想想你爸妈辛苦出去赚钱究竟是为了啥！”

李小跳捂住肿起的左脸，眼含热泪委屈道：“爷爷，我妈妈昨晚说她那个城市里的糖葫芦吃不出家乡的味儿，我……我想卖了您的爆米花换点车票钱给她送糖葫芦去……”

“孩子啊，你好好学习，长大了就好了，就能天天见到你妈了！”李永贵老泪纵横地想道，自己只能这么说了，生活的沉重哪能是一个孩子所能想像得到的呀！

李小跳捂着脸，流泪冲出人群往家的方向跑去，寒风在他的耳边呼呼作响，这世上的一切仿佛都从身边快速地往后褪去，只剩下心底的一声长叹：“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可是，难道真的是好好学习，长大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