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时候,诗人王寅还就职于《南方周末》。也就是在那一年某一天《南方周末》的版面上有一篇王寅的文章,其中写着这样的一句话:混乱的城市里充满了苟活的毅力。而那时,我作为一位读者就这样遇到了这句话,并一直记得。
我已经不记得有这句话的文章中,王寅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这句话却一直让我难以忘怀。现在十年过去了,王寅早已离开了《南方周末》,在以摄影为乐的同时还会写诗。比如:我的马儿在雨中独自回家。王寅的摄影和诗歌在公众号“灰灯光”中可以看到。对于王寅来讲,他的诗里面一直透着“独自”二字。
在2005年出版的《王寅诗选》中还有这样的诗:
《直呼其名吧!泪水》 ----王寅
直呼其名吧,泪水
直截了当的呼唤,不会使泪水
夺眶而出
别害怕说出,这生活早已让我
无动于衷,痛苦早已习以为常
害怕不会消除积存已久的心事
害怕不会使青春在穷街陋巷疲于奔命
害怕如同生活不是职责
但却时时存在
直呼我隐藏已久的一面吧
阳台面对无树的街道
书上满是露水
让我在辞世之前
继续在穷街陋巷疲于奔命
直呼其名吧,春天,为了这不死的季节
流亡,直呼其名吧,流亡已成命运
内心的放逐和躯体的流亡融为一体
和悲伤的时间作最后的吻别
很不凑巧的是,在时隔十多年之后的今天,我才读到王寅这首早期作品。也到了今天,王寅在另外一篇文章中写下的这句“混乱的城市里充满了苟活的毅力”才得以在我心里释怀。我已经想不起来在当初是在何种境地之下才让我对这样一句念念不忘。我只是隐约记得那时我在这个城市里的不安与焦灼,那些林立高耸的楼宇让当时的我整日心慌意乱,每日奔波于途的奔忙多少有些过一天算一天的无奈。
现在我回过头去看这句充满了坚韧与愤怒的这句话时,还是会想起当年自己的慌乱失措,与当时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的大多数人一样,在怀抱期待的同时对生活还是毫无把握。而支撑自己走过来的,或许就是这种“苟活毅力”吧!这句话没有像“生下来,活下去”那样的悲壮,却是一个城市与一个时代给予人最深的印象吧!
就在昨天,这座城市庆祝了自己40岁的生日。在霓虹闪烁、光影灿灿的城市中,有多少人还会想起与此同时,这座城市里是否还到处充满了苟活的毅力。如果认为“毅力”一词过于有褒贬之义,那么被苟活的力量充斥的这座城市是否会念叨那些被光影遮蔽的角落里的勃勃生机呢?
这座城市的天际线是被一系列夺目的高楼大厦勾勒出来的,在那天际线之下,每座高楼尽量用自己的身形填充着城市的空白之处。我有时也在想,或许这座的白天代表了力量,而在夜晚,则被苟活所代表。
用“苟活”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座异军突起的城市会让人不适,或许,在这座城市里,“苟活”是根本不存在的事实。王寅以诗人的敏感提前感知了这一切,却无法用更为精准的词语来赋予城市里的生活。是不是诗人常常只有在夜晚才会踩着夜色的碎影回家呢!还是说那时的王寅正当青春,满腔的怒火都只会扫向城市在夜晚中的模样。
在搜索确认王寅的诗歌时,我也意外的发现了十多年前自己记下的”城市笔记”的片段,也一并记录在这里,也才发现当初的自己的确年轻不懂事:
《不看重眼泪是不对的》
最近看报纸上的矿难的报道已成惯例了,看到这些已是被麻醉的默然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太阳会照耀大地,但在我心里漆黑一团。
星星会消失,但无知的人们还以为他们还在闪耀。
你的面包是黑色的
你的命运也是黑色的。
用契可夫的话来区分那巷道口的阴阳两隔吧!矿工说:“今天晚上把鞋脱在井上,不知明天还能不能穿,今天把你搂在怀里你是我老婆,不知明天还能不能搂你做老婆”。———这样的语言就象子弹,是为了穿透身体用的,不做别的。用最简单的词表达最简单的常识,这些最容易被忽略的事实,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看着那些报道,我想:还是说点简单的吧!直接的文字才可以告诉点人什么东西,而不是玩弄文字的花招————那些根本无关痛痒的幻影!而我们这些旁观者,不并是真的关心别人的痛苦,我们只是惯性的旁观并且表示廉价的同情。因为这些同情对我们这些事不关己的人来说是——取之不竭的。大众的冷漠比流出来的血更可怕!刺激我们的也只能是血的红色了。
人光看重血不看重眼泪是不对的,血随便捅哪儿都可以流出来。但眼泪不到悲伤的时候就是流不出来。有时眼泪更能说明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
这一则文字片段或许可以成为我在这座城市里曾经“苟活”过的证据吧!至少这篇《不看眼泪是不对的》我现在已经完全无法再写出来了。在苟活的经历中,消磨的不仅仅是岁月,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丢弃了,就找不回了。在这座光鲜的城市中的边边角角之处,才是我曾经的乐园。那时,街巷纵横,烟火旺盛。
城市的夜晚绝不似白昼所见的那样,在某种意义上,一座城市只有到了夜晚,才会显露它的本性来。就像那些年深夜的电台。今日看到许知远访问曾经的电台主播。其中一位是胡晓梅。在这篇访谈中,胡晓梅这样回顾了她的电台主播生涯,她说:“就是你发现你实际根本帮不上任何人。”
或许只有在这座城市里颇有念头的人才会有关于胡晓梅的记忆与印象。在夜晚十一点登场的晚间谈话节目。在那些由电磁波构建的空气里,记叙了这座城市里在夜晚才会出现的孤独、茫然和慌乱。但是其根本,都是从孤独开始衍生的副产品。
胡晓梅在电台里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不知填充了多少人的不眠,到如今,那些人、那些事只有因胡晓梅的存在才会被人翻起来,否则的话,谁会把当年的不安、委屈想了一又一遍,记了又一年呢?
王寅在文字里记录和爆发出来的敏感,胡晓梅在声音里容纳的人生与岁月,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在这座城市40岁的时候,如果没有记忆,谁会想起在这座城市里充斥的苟活毅力抚慰了无以数计的内心,大概也不会有专人会记录那些心灵在城市的夜晚里的挣扎。
我想起这些,写下这些,只能证明我的确老了。开始回忆了!
网友评论
我才不要表演!!!回家去,喝我茶,看我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