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我很喜欢这个男人，即便整个婚礼上他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即便他的眼神一直在探寻某个身影不得而失望，即便他现在躲着我站在阳台上吸烟。
我还是想着，终有一天他会把我放在他心上的，毕竟我是他名门正娶的妻子。
我坐在梳妆台前拆掉头上的凤钗，摘掉耳环，卸了妆容，换掉秀禾服，披散着长发，寻了一件单薄的睡裙穿上。
然后才去打开落地窗，我用有些愧疚又无助的语气问，“江睿，你是不是后悔了？”
初夏的深夜，风还有些许清凉，我有些冷，却硬咬着牙固执地站在原地，他的背影如同一堵冰冷的墙壁，生硬地让我心慌。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头来对着我说，“清妍，你这样聪明，早就知道我没有后悔的机会。”尽管他言语冷漠，可他却还是脱了外套披在我身上揽着我的肩膀进了屋。
他说我这样聪明，是的，我这样聪明的人，又岂会不知江睿这人啊，吃软不吃硬，责任心又很重，我不过是在门边站了站，脸色苍白了些，表情可怜了些，他就不忍心多说什么了。
2.
我以为江睿嘴硬心软，我给他时间他就会发现我的好，可是渐渐地我发现事情发展的跟我想象的并不一样。
江睿很少在我面前笑了，而且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我不明白，哪怕是跟我谈恋爱的那两年，江睿也不成这般失魂落魄过，如今跟我结了婚，为何却一点都不开心了呢。
我每日在家里做好饭菜，每一次等到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最终变了味道，他都没有回家。
其实我也觉得委屈，可是我一想，我好不容易嫁给他，我应该让他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我应该让他知道我才是对他最好的那个人，然后也就不那么委屈了。
那一日我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等江睿下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我望着窗外炙热的阳光，心里像是开了花儿似的高兴，我以为这代表我们的关系缓和了，毕竟结婚以来他都跟我分房而睡。
我起床穿好衣服去超市买了一些菜，煲了他最喜欢吃的玉米排骨汤，我提着保温盒来到他公司楼下却被告知他不在公司，一路上雀跃的心情有些失落，我努力地想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是似乎连上天都不给我这个机会。难道真的是报应吗，我用了手段得到的心上人，他毕竟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心上人。
我走在街上，透过旁边店铺的镜子看到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突然就想起来前几天母亲来看我一脸心疼的模样，她有些生气，“人家怀个孕都珠圆玉润的，你这怎么瘦的都快不成人样了，是不是江睿对你不好？”
我望着母亲带来的一堆果蔬肉蛋摇了摇头说，“妈，江睿对我挺好的，我就是孕吐吃不下。”
母亲看了看清冷的房间，很是不悦的说，“你都吐成这样了，你婆婆没来照顾你？”
“妈，我和江睿都喜欢清静，不愿意被打扰。”江睿的妈妈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她来了，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怎么装的下去。
记得结婚前我跟江睿回去，江母非常热情地招呼我。专门做很多好吃的菜，分享一些江睿小时候的事情，告诉我江睿的一些喜好和习惯，并且叮嘱江睿不准欺负我。婚后更是把我当女儿一样的疼爱，只是江母越这样好，我越不想拿自己跟江睿之间的事情去让家长们操心。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直接打车回家了，又或者我没有突发奇想地去给江睿送饭，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3.
寻了商场随意地逛着，看见里面有很多童装店，衣服都特别漂亮。我在心里想着，将来我们的孩子出生，穿上这些漂亮的小衣服是不是会特别好看。
我摸了摸肚子，在心里默默地想，宝宝你要多像爸爸一点啊，这样的话爸爸一定会多爱你一些的。
你瞧，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清楚地知道，江睿并不爱我。
可是没关系啊，我爱他就够了，我在想啊，等宝宝出生以后，他那么喜欢小孩子，他一定会很开心，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很幸福的。
逛着逛着我突然有些头晕，我找了个位置坐下，缓了好久，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我给江睿打电话一直都没有打通，算了他那么忙，我自己打车去医院看看吧。
我一直都以为我季清妍，一直是挺聪明的一个人，想要什么就去做，哪怕使些手段也无所谓。所以无论面对什么场景我都可以冷静对待，迅速地罗列出一个最优的方案。
可是我错了，我错在自以为是，我以为江睿就算不爱我，但并非对我无情。我以为江睿为了断掉蒋晴的念想故意跟我上床，是衡量利弊地结果。我以为江睿跟我结婚，会彻底跟蒋晴划开界限。
可惜啊，我错估了他对蒋晴的感情，我以为他对着我冷言冷语是怪我使了手段逼他做出选择，我以为过两年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可以缓和。
但是在医院看到江睿焦急的模样，我在心底开始笑自己，季清妍啊季清妍你也有失算的时候，江睿是重责任没错，可是他也重感情啊。
我靠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有些迷茫的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应该利用一张孕检单离间他们，让江睿没了退路。
可是我怎么能甘心？怎么甘心把两年的感情白白拱手相送出去？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江睿豁出一切去跟蒋晴在一起？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会嫉妒，我没有那么伟大去做什么成全。
我又做错了什么，明明是我跟江睿先在一起，整整两年，凭什么她蒋晴一出现我就得退出？没有道理不是吗？
4.
我忍了忍把眼泪逼回去，哭是软弱，没有任何用处。医生给我开了安胎的汤药，告诉我要多卧床休息，切记忧思过甚。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划开手机屏幕空空如也，那一刻突然就觉得心冷。江睿纵然是我使了手段得到了这一场婚姻，可现在终究是怀着你的孩子，终究我们曾经在一起相处了两年，你怎能如此对我？
在床上不知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月光从落地窗投射进来，屋里显得愈发清冷。
我坐起来发了会呆，肚子突然被踢了一下，我愣了一下，宝宝是你在给妈妈力量吗？
我起来去厨房煮了一碗面，刚端到客厅坐下，江睿开门进来了，他看到我时怔了怔，“这么晚了才吃饭？”
“嗯。”我淡淡地应了他一句，自顾地低头吃着面条。
大概是我突然的冷淡让他稍稍反思了一下自己，难得走到我面前说，“光吃面条没营养，我给你烧个菜吧，你想吃什么。”说着径自去了厨房。
其实严格来说，江睿作为丈夫表现还是可以的，他在家也会主动下厨，家务方面也会找钟点工来做，会记得我喜欢的饭菜让钟点工买好放在冰箱。
只是他的这些妥帖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大概也不用明说了吧，毕竟我想让他陪我一起吃顿饭都那么困难，他总是很忙，忙到我支撑不住睡着了都等不到他回家。
过了片刻，江睿端了一盘红烧鸡翅放在桌子上，我说过他很妥帖，他总会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我盯着鸡翅看了许久，然后抬头看他，“江睿，我今天去你公司找你了。”
“嗯？你去我公司做什么？”江睿有些惊讶。
“也没什么，今天中午饭多做了些，就想着给你送一份。”我戳着面条没什么力气的说。
江睿说，“抱歉我今天有点事情外出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那么辛苦，我自己可以出去吃。”
“你今天去哪了？”我追问。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按照平常我确实也不会多问，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瘦了很多，眼底都是青色，很憔悴的样子。我突然有些心疼，算了吧，有些问题不必问的那么清楚，他不忍欺骗我，又不想我听了难过，既然那么为难就算了吧。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江睿似乎更忙了，我很少能在家见到他的身影，他每日早出晚归，次卧的床铺永远都是整整齐齐的，我都不知道他晚上到底有没有回家。
那日傍晚我在家里收拾屋子，翻出来一本旧相册，都是江睿从前的一些旧照片。我坐在地上一页一页地翻开看，里面有不少江睿和蒋晴小时候的合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的心酸了又酸，我以为江睿一向是挺淡漠的一个人，不爱笑，冷酷，有些骄傲。
曾经我以为江睿克制有礼，可是后来我也亲眼见过他为了蒋晴失控的模样，他抱着她的胳膊禁锢有力，把她牢牢锁在怀里。
后来我说服自己，是江睿生性薄凉从不爱笑。但是这些照片里面，少年唇角勾起，眼里盛满了笑意，堪比身后灿烂的阳光那么热烈。
都过去了啊，合上相册的时候我这样想。不管过去江睿对她多么特殊，毕竟占据他妻子身份的人是我，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走，而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绝无可能。
想把相册放在柜子的最上层，我踩着椅子想要放上去，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让我摔了那一跤。
摔倒地那一刻，肚子剧烈的疼痛，让我恐慌，我突然很害怕，也很自责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小心，我给江睿打了一个电话，再后来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5.
屋内的视线有些暗，整个医院都还很清静。
一睁眼看到江睿伏在床边睡着了，脸上带着疲惫，眉头紧皱睡不安宁，想要抬手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却觉得身体有些空。
转而摸到小腹平平，咬破了唇，垂下了手，再看他的脸，手怎么都使不上力气了。
其实不意外的，因为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仿佛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一片黑暗，我摸索着黑向前走，依稀看到一抹光亮，一脚踏空猛然醒了。
突然有些厌恶如今的自己，机关算尽，谋得了人，却谋不了心。是报应吧，我抢了别人的爱情，上天要夺了我的孩子。
在走廊有动静的时候他醒了，可能是守了一夜的缘故，眼睛有些红肿。一抬头看到我醒了，眼眸亮了一下透着欣喜道，“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有叫我？”
在江睿睡着的这一段时间里，我思绪翻涌，想了很多，过去的种种仿佛旧电影一般开始回放。可是面对他的时候我还是很平静地望着他说，“江睿，孩子没了。”
他望着我，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我别过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竟然还奢望他跟我一样难过。
过了一会儿，他蹲下身来试图握我的手，念我的名字，“清妍……”
6.
“江睿，你别说，你先听我说，”我打断他的话，有些话是时候该说清楚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摇了摇头。
“呵，我记得，那天刚放学，下着大雨。我抱着几本书匆匆赶到食堂，可是饭卡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了。你在我后面，一眼看出我的窘迫，替我付了钱，还把雨伞留给我了，我当时就想，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后来在系办里碰到你，接触之后，发现你平时也不是很热情的人。我心里隐隐有些窃喜，喜欢你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你对我的态度不冷淡不热切。认识久了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一同约着去自习室看书；我忘记带伞，你会把我送到宿舍楼下；我出门坐公交坐错了站给你打电话，你很耐心地一直跟我说该怎么走。”
“篮球比赛的时候，你会让我替你拿着衣服，喝我买的水，赢了比赛你把奖品随手塞给了我。我一直觉得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就像你对我来说也很特别一样。”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你迎着风站在我宿舍楼下。你说，‘清妍，我们暑假一起去实习吧。’你的视线平视，并没有看我的眼睛。我当时想啊，你多骄傲的一个人啊，能说出这句话已经不容易了。我并不奢望太多，只要可以陪在你身边就可以了。可是我却忘记了，你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喜欢。”
“我一直以为你是很理智冷静得体的。”
“可蒋晴出现以后，你的眼里也会出现无奈、宠溺的神情，你也会暴躁焦急，你眼中的笑意那么温柔。”
“可是我不甘心，我在你的身边整整待了两年，两年啊！那么多天的朝夕相处，我不信你没有动过一点感情。”
“我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小女生的依恋，你对她的好也不过是兄长的疼爱。我以为你为了断绝她的念头假装和我上床，就可以从此一心一意地待我。可惜是我自欺欺人了。她生病了你选择抛下我，离开我，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慢慢地我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有时候我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都会觉得好陌生。我明知你喝醉了酒认错了人却还是不肯推开你，纵容自己堕落。”
“可是江睿我就想啊，不管你如何在意她，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抱着这个念头想着时间久了就好了。”
“可就在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磨着你陪我一起去旅游，就想着找个机会告诉你，我知道你肯定会娶我的。可是还没有出门，你接了一个电话，水杯摔在地上。我的心底当时就轰隆一声，追着你到门口，你焦急地模样让我知道这一次可能留不住你了。可是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在你身边这么久足以让我了解你这个人。”
“江睿，你是多么重责任的人啊！然后我写了那张便条放在桌子上，把怀孕证明放在床头柜里。呵呵，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季清妍竟然会卑劣到了如此地步。”我自嘲我自己，又委屈我自己，我何至于用一个孩子绑住一个男人。
“清妍，你别这样。”他倾身蹲下握住我冰凉的手，眼里划过一丝怜惜。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直直地望着他，忍住涌上胸口的苦涩，“阿睿，你知道吗，孩子没有了，我很难过却也觉得是解脱。因为你每晚回到家却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
“清妍……”他皱着眉头想制止我说下去。
“呵，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你说，你会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我竟然还期待着，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我甚至还想…还想着你能够对我生出情分，哪怕不是爱情呢。”我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闭着眼不让眼泪落下来，“可是阿睿，我最难过的不过是你再也不肯笑了。”
“我们在一起的那两年，在蒋晴没有出现的时候。你还是肯对我笑笑的，你笑起来真好看啊。可是蒋晴出现以后，你眼里的笑一点一点地就消失了。”
“清妍，我没有……”没有什么呢，他说不出来，他确实很久很久都没有笑过了，无法反驳我的话。他每天拼命地让自己忙碌，忙碌会让自己忘记需要面对的现实。
我的存在终究填补不了他内心深处的孤寂。爱情也好，婚姻也罢，总归是需要双向奔赴，互相努力才好。
“江睿，我们离婚吧。”我抽回自己的手，没有看他。我们这段婚姻就像这窗外的天，阴霾重重，须得有人剥开云雾方可见日明。
当初是我小心翼翼费尽心机接近你，是我一开始就错了，所以才害得我的孩子替我抵了罪。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会得到江睿很积极地响应。毕竟从他看到那张孕检单开始，他的脸色就十分难看。他并不期待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甚至有些痛恨。毕竟在他将要背负一切的时候，我生生斩断了他的退路。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去跟家里摊牌，去抗争，去和蒋晴两情相悦吗？那样对我未免太过残忍了些吧。
凭什么呢，凭什么我就得懂事，凭什么她一出现我就得让位？凭什么她哭一哭闹一闹你就舍弃我？
就因为她比我年纪小？就因为你觉得我更独立？就因为我出现得时间太晚？还是因为她喜欢你了那么多年？又或者是因为她是你自小就疼爱的妹妹？
我曾经陷入这种死胡同，我觉得不甘心。所以我使了手段，可那也得你成全不是，你自己也同样利用了我想要断了她的念头。可是为什么她一病了你就急了，你就不管不顾了，你就可以随时丢下我了呢。
是因为不爱吧。你终究是不爱我的。
既然不爱，那么在我决定放了你的时候，你又为什么一副慌乱地模样。你为什么满眼心疼地模样说，“清妍，你别这样，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我猛然转过头来，看着他，我说离婚他不应该觉得很欢喜吗，为什么还要说孩子以后还会有这种话。
他抬手用指腹去擦我眼角的泪，动作轻柔，表情认真。那一刻我仿佛有种被在意的错觉。“过去都是我不好，是我冷落了你，我们已经结婚了，以后还长，日子还得好好过。”
我忍住眼底汹涌地泪，逼迫自己冷静，“江睿，你不用觉得愧疚，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恨你，却也不想再见你。”
“不是愧疚，清妍。”他有些慌乱地去握我的手。
7.
“我是不记得那些过往，可是清妍，你对我的好，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底的。我的确是逃避面对你，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理智聪明又优秀懂事的女生。我以为你跟我在一起的初衷也不过就是为了找个人做伴学习。”
“每一次篮球比赛的时候，我也会在投进球的时候去寻你的身影。你处在人群里淡淡地站在那里，既不雀跃也不欢喜，我以为你对我也不过就是比其他人多了那么一点点在意，不至于有多深的感情。”
“后来小晴来上大学的时候，带她吃饭的时候，她直接喊我的名字，我紧张地去看你，你很平静，你从来都不曾来问过我。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不像是谈恋爱，更像是知己。”
“我的确对小晴动过心，在她说她偷偷喜欢了我那么多年，也的确犹豫过。后来她病得严重，也确实想要背负一切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她不懂得照顾自己，又为了我虐待自己。所以我觉得她更需要我。”
“可是，清妍，那些都过去了。从我们结婚的那天我就说过，你这样聪明，又怎会不知我没了退路。”
“我也以为我是怪你的，怪你使了手段促成这段婚姻，怪你逼迫我做了一个我不得不遵从的选择。”
“可是清妍，在你昏睡地这段时间里，我才发觉自己多么混蛋，多么不堪。负了蒋晴的人是我，犹豫不决的是我，不敢冲破世俗的是我，利用你的是我，做了决定的是我。我却把一切都怪罪在你身上，是我的懦弱，推卸责任，不肯看清现实，我一直在欺骗自己。”
“我一直再告诉我自己，我对你只有责任；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我对你没有动过心思。我一直不想承认自己有多么不堪。可是清妍，在看到你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血流一地的时候，我才开始恐慌、惧怕。我才发现这么多年你陪在我身边，早已成为一种习惯，一种本能，我不能失去你。”
“清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承担起一个家的责任，会努力做好你的丈夫…”
说实在的，他的这一番话我不是不动容的，不忍打断的，可是…“江睿，你爱我吗？”
我看到他听到我的问话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我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江睿我知道你这个人很重责任，而且你的家庭教育也不允许你做出抛弃妻子转寻旧爱的作为。江睿，我本也以为我只是想要成为你的妻子就足够，可是我贪心了呢。”
“我把婚姻想的太简单了，有些自以为是了，也把自己看得太伟大了。可惜人都是自私的，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也不甘心一味付出，我想要你的回应，我想要你属于我。”
“一个从身到心，彻彻底底是我季清妍一个人的江睿。”
“也许……”我望着阴沉地快要挤出雨滴的天，心里十分难受，语气难掩低沉悲伤，“也许有了孩子，我还可以自欺欺人的维持下去……”
“可是如今孩子没了，算是抵了我横刀夺爱的罪孽，”说到这里我就想笑，牙齿颤着冷意，事实上我也确实笑了，笑的眼泪都掉落了，我回头看着他，声嘶力竭，“还真是可笑呢，我自己的男朋友我竟然还要别人舍弃才得到，我自己的男朋友我竟然还要费尽心机才让他娶我。”
“江睿，我固然年长了蒋晴几岁，可我也不是圣人不是。隐瞒她的病情是我不对，可是你就这样判定我死刑了。所以在婚后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连睡在一张床上都不肯，这样的婚姻我要来何用？我所求的不过是你。如今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说完这一番话我也没有在看他，过了许久之后我才听到他说，“好，我过去亏欠你太多，如今就如你所愿。”
眼泪顺着眼角流在枕头上一片冰凉，顺带着整个身子都开始寒颤，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可是咬紧嘴唇也不能让江睿发现，我总要给离开的自己留一些体面。况且……成全他也要利落干脆。
8.
出院之后我就跟江睿领了离婚证，打包好行李的时候才通知了双方父母。
也许是我母亲早有预感，并未有太大反应，只在电话那头说，“回家吧，妈做了你最喜欢的茄子烧鸡。”
只是我没有想到，江睿的父母会立刻赶来，进门就甩了江睿一巴掌。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门的时候就看到江睿低垂着头立在一旁，“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江母几步上前握着我的手，有些焦急道，“清妍，能不能不走？”
“妈，您也别怪江睿，离婚是我提的。”我望着江睿侧脸上清晰的掌印说。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就要离婚呢？是不是江睿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跟妈说，妈替你出头。”
“孩子没了…”我闭了闭眼，忍住温热的泪。
“清妍…”
顿了顿，我睁开眼睛打断她说，“既然孩子没了，我和江睿也就没必要强迫绑在一起了。”
“清妍，就算要走，也得养好身体，你刚出院，如果你不想在这住了，你跟妈回家，妈照顾你好不好？”她拉着我的手，语气柔软带着乞求。
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妈，不用了，我回家也一样。”
“清妍，妈舍不得你。”说着话眼角就落了一颗泪。
我别过头仍旧坚持。
僵持一会儿，她才松开我的手，看着我说，“你回家也好，等我理清事情的经过我就去看你。”还好，江睿的父母都是很明事理的，并不胡搅蛮缠，不然我真的不知怎么应对好了。
回家之后，没有想象中的盘问，一如我当初大学放假回家的时候，桌子上摆满了我爱吃的饭菜，中途也只是穿插一些家常闲话，让我很是舒了一口气。
只是…我望着阳台上簇满绿叶的薄荷，当初我从家里出嫁的时候它还只是三两片叶子，短短几个月，已然不同。
人生，总归是要向前走的。
9.
在家好吃好喝休整了两个月，居然还瘦了两斤，果然上天还是公平的。
这期间，江睿的母亲曾来过几次，我从未露面，既然无意纠缠，何必惺惺作态。
江睿……也来过，只是我妈连家门都没有让他进，他们关了门站在门口。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水果盘，捏着红提一个接一个地塞进嘴里，眼睛盯着电视里的画面，可全然没看进去。
依稀听到江睿站在门口，求着我妈说，“妈，你让我见见清妍。她走的时候身体很虚弱，我就是想看看她，看看她好不好。”
我认识他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低声下气过。我想，江睿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我不值当的啊。你应该去求你妈妈，求蒋晴的妈妈，求他们同意你和蒋晴在一起才对。
我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了，两年前，初初接到蒋晴的时候。她从出站口一蹦一跳地冲过来，江睿很自然地伸出双手接住她，她双手抱着他的腰，下巴磕在他的肩膀处，原本灿烂的笑容在看到我时，突然愣住。
她推开江睿，紧紧盯着我。
我还以为她是审视哥哥的女朋友，如今想来那眼里明显地敌视，我竟然忽略了去，活该我还欢欢喜喜跑去给他们买水。
一个清晨，我爸妈都出去晨练了。敲门声响起，我还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睡着，带着几分困意去开了门。
“清妍。”他拎着我最爱吃的那家水煎包，眼巴巴地望着我。
说实话，我是有些想念他的。从前我们上学的时候，日日都能见到。后来一起实习也天天相处，就算是在家过年的那几天，我也总会找各种理由给他开几次视频。
算起来，我们认识的这些年，还从来没有两个月这样久的分开过。
我想他的确算是有心了，穿过大半个城市去给我买早餐。
可是江睿，你这样会让我想起。我们刚刚确定关系的那一年，我曾在你面前提及过说，我室友男朋友早晨六点钟去排队给她买的那家水煎包特别好吃。
其实我并不是觉得水煎包好吃，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也能早起两个小时、穿过半个学校、走过一条街去给我买一份回来，那样我也会笑的跟我室友一样开心。
你瞧，我也并不是你以为的那般懂事体贴。我也有小女生的心思，我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我也想要你去为我做那些看起来很俗的事情。
可是你没有，我总不能不要脸面，直接去说，江睿，我想吃姚记水煎包吧。那样多没意思啊。
可如今我们都离婚了，你却做了这样的事情。
我并不觉得感动，只是难堪。因为我明白了，你曾经未必没听懂我所表达的意思，只是你不想去那样做。
我想，如果换作蒋晴？你会怎么做？
我额头抵在手掌心，只觉得凉意四起。再抬起头望着你的时候，我已经能够收敛起想你的情绪。我必须装作冷淡，我必须告诫自己要清醒，“江睿，我很好，你不必再来。结束了就干脆一些。我季清妍是不可能走回头路的。”
你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这般决然。是了，我曾经为了让你娶我，把孕检单放在你的床头，又留下了那张故作大度的便条。言语间恳词情切，又颇为落落大方。
可惜啊。那都是装的。我一点都不大度。
我写那张纸条的笔都被我掰了两半。你应该没有注意到，桌子上几个水杯是新换的，旧的已经被我摔了，碎成渣了。
我怎么可能不气愤？我哪有那么镇定？
在你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慌了。
在你踏出家门的那一刻，我把手心都掐烂了。
我掀翻了桌布，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沙发、桌子、摆件、茶具、墙画、贴纸……全部都是我一个人跑遍全城货比多家买来的，一点点亲手打造成现在这个算是“家”的屋子。
那又如何？可如今它们都在嘲讽我那又如何？
可是…刚刚跌倒地一瞬间，我下意识伸手捂住的肚子，掌心处传来的温度，我想我不能就这样认了。
所以我写了那张便条，留下来那张孕检单。
这两年的朝夕相处，让我足以了解你。江睿，你的心不够狠，不够绝情，不够果断。
我逼你娶我？呵，这怎么能叫逼迫呢？从始至终我才是你正正经经的女朋友。
“清妍………”
“滚。”我打断了你的话，扔了你手里的水煎包，关上了门。
我实在是恨我自己，我居然有一点心疼你。
你疲惫的面容、眼睛里的血丝、下巴出冒出的胡茬、一向熨烫服帖的衣袖有一些褶皱……
朝日相处了那么久，你也够了解我，知道我这个人心软。
我当初愿意装作瞎眼看不见你的犹疑不定，我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被你哄，我愿意吃你故作可怜的那一套把戏，我愿意对着你体贴有度不计得失。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在意你。
可是如今，我不愿意了。
10.
一连多日，江睿不知道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每日早晨蹲在我家门前。哪怕我言语攻击，讽刺，不让他进门，他也日日如此，每次变着花样的带早餐，全都便宜了楼下的流浪狗。
又一日，我从床上睁开眼，屋内有些暗，我起身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我站在窗边看着远处被风雨吹地摇摇晃晃的小树苗。
突然想起来，有一次他陪我从医院产检出来，也是这样的天气，豆粒般地雨滴下的又快又急，闷热尽数褪去，风雨里夹着丝丝凉意。有很多人都被雨困在门口，我们站在人群里，他动作轻柔地揽着我的肩膀，护着我，唯恐旁人冲撞到我。那个时候我抬眸看着他的脸，我在想，他应该是在意我的。
那场雨来地又急又快，等了没多久，就雨过天晴，天空明亮了起来。他把外套披在我的身上，就那样揽着我的肩膀一步一步地走到停车场，地面湿滑，他走得很慢，可他握着我肩膀的掌心实在是很暖，让我很是喜欢。
那天他难得没有加班，我们一起去了超市，他推着小推车，我挽着他的胳膊，和人群里无数的夫妻一样平淡自然。
我们逛了许久，买了很多东西。回到家，他去厨房烧菜，我想去帮忙，他双手抵在我肩膀把我推出来，从袋子里掏出来几包零食让我坐着吃东西看电视。
那个瞬间，他眼底的温柔，语气的怜惜让我产生错觉，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他珍视。
吃完饭之后，他去刷碗，我坐在客厅里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在桌子上画了无数个圈。也没有挣扎太久，我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他瘦了，我把脸贴在他后背的时候想。
他身体有片刻僵硬，动作一滞，却也没有推开我，只是很轻声地问，“怎么了？”
“想你了。”想抱抱你，很久没有这样抱你了。
他没再说什么，继续洗着。伴随着碗碟碰撞的清脆声，我仿佛听到他的心跳有些快。很快碗碟声渐渐消失，只余下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他转过身下巴磕在我的头顶，声音从上而下有些模糊不清，“清妍，我洗完了。”
“什么？”我抬头看他。
“我们出去吧。”他的掌心贴着我后颈。
“好。”短暂的温存让我觉得不过一瞬，有些难受，我理了理情绪，才看着他说，“我去洗澡了。”
从浴室出来，我站在落地窗前擦着头发，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我在屋里走来走去心里烦闷，想要出去倒杯水喝，然后看到桌子上放了一杯牛奶，我走过去，摸了摸杯子，是热的。眼眶突然就有些温热，日常琐事无一不贴心不具体，可你到底为什么有时候那么淡漠。
外面的雨势越发激烈，雨滴不停地敲打着窗户，随着风声鹤唳电闪雷鸣，如同鬼魅魍魉。我捏紧了杯子，看了看身上单薄的睡裙。
脑子里尚在挣扎不定，次卧的门突然打开了，我站在原地没动。
“还没睡？”他走到我跟前说。
“嗯。”我看到他手上的空杯子，他大概也是渴了，“喝这个吧，牛奶有助于睡眠。”
我把牛奶递给他，他有些迟疑，“这不是我煮给你的吗，怎么不喝？”
我叹了口气，“江睿……”为什么给我错觉，为什么让我觉得你快要爱上我了。
他接过杯子，转身想厨房走去，“有些凉了，我给你热热。”
我站在厨房门边看着他专注的眉眼，灯影下毫无瑕疵的皮肤，高挺的鼻粱，浅色的薄唇，清晰的下颌线，还有微微敞开的衣领处分明可见的锁骨。他确实瘦了很多。
我走上前，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新倒了一杯递给他，“一起煮。”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接过杯子把牛奶到了进去。
一直到喝完牛奶他把杯子都洗净了之后我还是在心底挣扎着说不出口。回到房间里躺下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窗外的风吹雨打也很令人烦躁。
我从被窝里坐起来，一个闪电劈过，一抹光亮打在梳妆台的相框上。
想了想，我披散着头发，抱着枕头，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我微微仰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江睿，我害怕。”
屋内的电脑显示器还亮着光，他大概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衣袖，“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他在原地犹豫了好久，然后他的视线突然扫到我光着脚，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垂着头，脚尖不停地交错。
他伸手抱起我，把我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在我身边平躺着，轻声道，“睡吧。”
窗外的风雨声突然就远了，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耳边是他沉稳的呼吸。我从被子里试探着伸出手抱住他的胳膊，他没动，然后我慢慢地移动身体靠近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手臂抱着他的腰，很快就睡着了。
从那天过后我以为我们之间在慢慢转变，慢慢变好。可是后来他工作更忙了，常常我等不到他回来就睡着了。
费尽心思又怎样，换不来同样的心意。
我怎么会又会想起这些，揉了揉额头，我换了衣服走出房间，桌子上摆放着早餐，妈从厨房端着碗，看到我笑着说，“清妍，快过来吃饭，你喜欢的小米粥。”
我忘了今天下雨，爸妈不出门晨练了，那江睿……
我看着门想，他今天应该也不会来了吧。
该开心的，为什么心底还有一些失落呢。
没什么胃口，正搅着碗里的粥。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公司临时有事需要出差，回来再去看你。
跟我说做什么，什么样的工作需要下着大雨还跑去出差。
11.
第二日雨过天晴，感觉空气都新鲜了，打开窗户，感受着轻柔的风，心情都好了许多。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该去复查了。
手机屏幕突然切换到来电显示。
“姐。”我接通了电话，那日在医院忙前忙后的跑都是苏小黛，虽然她是江睿的表姐，可人家毕竟确实帮了我，所以我不可能不接。
“清妍，我在你家楼下。”电话那头的人说。
我有些诧异，可还是下了楼，然后看着苏小黛笑着跟我招手说，“江睿说他出差了，让我陪你去复查。”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就可以的。”我客气的说道。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清妍，你跟江睿生气也不能不认我这个姐姐吧。”她自然地揽着我的胳膊。
生气？不是离婚吗？
“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
“正好，医院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早餐店。”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忍着心里的疑问，不知道江睿都是怎么说的，他不应该宣而告之自己离婚了，然后去找蒋晴坦白心迹吗？
早餐确实不错，汤汁浓郁鲜美。我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想了想说，“我跟江睿离婚了。所以……”所以你不必对我这么热情，我消受不起。
她并不吃惊，喝着砂汤，语气平静道，“离得好。不离婚怎么能逼出江睿真实的心意。”
然后她拿纸巾擦了擦唇角，握住我的手，嗓音温柔，“清妍，是我们江睿委屈你了。”
“其实你们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错都在江睿，是他对不起你。也是我们大家的疏忽，没有早日发现你们之间的症结，才会任由时态发展到如此地步。”
“原本我也不应该劝你，可是江睿毕竟是我弟弟，我比旁人更了解他几分。他不能没有你。清妍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语气诚恳如此，只是话里的意思我不太懂，什么叫他不能没有我？我又不是空气。
“都过去了。”我望着窗边散落的阳光说。
“算了，先不说这事。”她看了看时间说，“我跟田主任约了十点钟。我们快过去吧。”
检查并无不妥，一切顺利。
可是当医生在我肚皮抹上带着凉意的液体时，我还是不由的想起，两个月前，我来做检查的时候，那个医生拿着探头在我的肚子上移动，还笑着跟我聊天说，宝宝长的很健康。想着想着眼角就不自觉地湿润了，这么多天过去，我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却忍不住去想，如果他能够平安出生，他该多可爱，会用着软软糯糯的声音喊着妈妈。
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是妈妈的自私才有了你。对不起，是妈妈错了。
这一刻，我的心底涌上了恨意，我恨江睿，恨他的冷落让我胡思乱想，恨他的躲避让我不甘心，恨他没有第一时间接我的电话。
可是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当时非要去够那个相册，他们过去如何与我何干。我才是江睿明媒正娶的妻，他爱与不爱我都是他的妻，这是他躲避也躲不了的。我为什么那么较真，我为什么非要他爱我，我只要让我腹中的宝宝平安就好。我为什么要去嫉妒、吃醋，从前谈恋爱的时候，镇定自若、冷静清醒的季清妍哪去了？
可是，为什么在那些他日日敲开我家门的时候，我还给他开门，为什么看到他颓然疲惫的模样，我还会心疼。
我为什么还喜欢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只能是你。
12.
“清妍，你怎么了？”苏小黛连忙走到我跟前有些着急的说。
“我怎么了？”我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哭了？医生怎么说？”她扶着走到外面花园边坐下。
我伸手摸了摸脸上冰凉的眼泪，“没事，医生说恢复的很好。”
“那就好。”她拿纸巾轻轻擦我的眼泪，又伸手把我散落的头发绕在耳后，叹了叹气，嗓音温柔的说，“是不是想起宝宝了。”
我望着水池里破败的莲叶嗯了一声。
她伸手抚了抚我的肩膀，也随着我的视线看着池子，还有几条小小的红鲤鱼穿梭其中。
过了半响，她才低声道，“看到你如此模样，我都不想劝你了，这个世间最难得就是感同身受，可我曾经也真的跟你真实经历过，所以我能够懂那种沉痛，还有深深地自责。”
我偏过头看着她，心里震惊，她的侧脸掩映在半遮半掩的树影下，遮不住的苍白，和眼神绵延的痛，握着我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可是清妍，你知道吗，那天医生说孩子没有保住的时候，我看到江睿也像你这般眼角流着泪，他从小到大我都未见他哭过，可是那天晚上我看到他哭了两次。”
“你被推回病房的时候，他半跪在床前握着你的手，哭着喊你的名字。那一刻我就知道，其实他真正爱的人是你。”
“那天送我走的时候，他捂着脸蹲在地上，茫然自责地问我，是不是怪他太懦弱，所以老天才这样惩罚他。”
“他说：姐，你说清妍醒来恨我怎么办，不理我了怎么办，她那么在意这个孩子。”
“其实江睿也难过的，他跟你一样在意的，可他总得打起精神照顾你的。他知道你会生气，会怪他，会不理他，可是他没有想到你会跟他提离婚。”
”我问过他，为什么会同意离婚。”
“他说，你们当初恋爱是因为逃避，结婚是因为责任。所以他想换种方式跟你重新开始，纯粹的是因为爱你跟你开始。”
我望着池中自己的倒影，掐着自己的手心，“就算他爱我，那他醒悟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我闭了闭眼咽回去充斥胸腔的酸涩，“有一天我去给江睿送午饭，他不在公司。我自己去逛了会街，有些不舒服给他打电话没接，我自己打车去了医院，我在医院看见了江睿和蒋晴。你说他爱我，不，他爱的人是蒋晴。”
“从前既往不咎，可是为什么我们都结婚了，他还是这样，她一生病他就失了理智。”
“清妍，这件事一定是有误会的。”她急迫地说。
我望着她，冷笑，“你当然替着他说话了。”
“不是的，清妍。”她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虽然我与江睿是亲姐弟，可是我也把你当作自己妹妹的。我不会偏袒于他。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我再也不会劝你回头，我还会赞同你离得好。”
我有些动容，可是那日亲眼耳见，做不得假。
“清妍，等江睿回来，你可以直接问他，你们之间太缺乏沟通了。”她说。
13.
江睿回来是在三日后。清风和丽的下午，他提了一大堆的补品来敲门。被我妈拒之门外。
然后他就可怜巴巴地在微信上求我，说自己一下飞机就赶了过来想要见我一面，见不到我就要在外面等一晚上之类的。
这人还真是刷新了我的认识，脸皮厚到如此地步，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认识的江睿，一贯都有自己骄傲自持的作风。他说我理智又冷静，他又何曾不是呢，凡事都要思索再三，权衡利弊才做决定。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心里自有一秆秤，他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我看着微信，想了想那天苏小黛跟我说的话。嗯，就是把话说清楚而已，就是让自己死心的在彻底一回而已。嗯，绝不是心软。
我披了外套出门，妈在门边看着我换鞋子，欲言又止，却终究也没说什么。
一个星期未见，他沧桑了许多，衣服也有皱痕，可是他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猛然一亮，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他小心紧张的喊我的名字，“清妍……我以为你真不理我了呢。”
“下去走走吧。”我没有看他，率先向楼梯走去，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他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在走出小区的时候，他问，“你去复查都还好吧。”
“挺好的。”我回他。
“我这次出差，行程比较急，回到酒店都很晚了，就没有找你。”他说。
跟我说干什么，你之前每日那么晚回家也没跟我说过啊。
又走出了好远。
“清妍，”他突然停下来，回转身面对着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会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记住你的每个喜好，我会记住你喜欢在早晨喝牛奶。你不喜欢那个做饭的阿姨，以后我每天亲自做给你吃。你喜欢出去玩，我就每周抽空带你去玩。我会努力对你好，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其实这些话我早都想跟你说了，我一直犹豫着怎么开口，我以为时间还长，我有很多机会说的，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我觉得心底蹿起一股无名火，“江睿，你知道吗？我每日在家里等你，从天明到深夜，都等不来你。时间久了，我已经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我开始不安，开始胡思乱想，愤怒嫉妒。”
“那日我煲了汤去公司看你，并不是无意。是我想要借由送汤的名义打探你，我不知道你每日都在外面忙什么。我也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如此。”我想到自己那可笑的心思，大概是疯了，才会婚后丧失理智一样，想要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你不在公司，也没什么，我在商场察觉不舒服给你打电话不接这也没什么。可是为什么偏偏我自己打车去了医院，却看到你和蒋晴在一起。”
我忍住眼泪，质问他，“江睿，我才是你的妻子，我当时还怀着你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能顾念我一分呢。”
他愣在原地，似是在努力回忆，然后急切地解释道，“清妍，那天是因为蒋晴的妈妈身体不舒服来这边检查，我去医院看望一个客户恰巧碰见她们。结婚以后，我和她从来没有私下见过面。”
“呵好巧！这次是她妈妈病了，那以后呢？她若是病了你能坐视不管吗，江睿，你摸着胸口问问你自己，你能做到对她坐视不管吗？”其实我原本也并非要他无情至此，只是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再容忍，我和蒋晴，有她没我，没有折中。
“清妍………”他开口又闭嘴不言，低垂着眸。
可恨，我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明明说好的绝不回头。为什么还要掰扯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我转身想要离开。
他从身后拉住我的手腕。
然后他抬起眼来，盯着我看，一字一句认真道，“从跟你结婚的那一天，我就从未想过再与她有任何牵扯。我在混蛋，在懦弱，在不堪，也不会在婚后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那又如何呢？江睿，我要的不是你的责任心。”他捏紧我的手腕，我挣脱不开，索性就一次性把话说清。
“不是责任。”他松开我的手腕把我拥在怀里在我耳边说，“我一直在想，在想我对你生出的那些莫名情绪，在想我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在想那天晚上我抱着你的时候为什么忍不住想亲亲你。”
“我想了很久，思考了很久，犹疑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直到你说要离婚的时候，你背对着我哭的时候，我觉得很心疼，我觉得很不舍，我很想去抱抱你，可是我又不敢。”
“我想，既然你想离婚就离吧，毕竟我们结婚也是因为………孩子”
有冰凉的液体流进我的脖子里，我隐忍的泪水瞬间决堤，无数个夜里我埋在枕头哭泣，我在白天还要装作没事了忘记了都过去了。
“清妍，你别哭，都是我不好。”他慌乱地用手去擦我的眼泪。
我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把我整个人环抱在怀中，抚着我的背，擦着我忍不住的眼泪。
我咬着他的肩膀，“江睿，我恨你。”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日日猜测，日日忐忑不安，才会情绪波动动了胎气去医院，又为什么让我看到那一幕，才会心生不甘，嫉妒不满。
其实那一日我翻开那本相册原本是想撕碎的，只是当我翻开那些相册的时候，我看到你笑得时候眼里仿佛带着光，我就心软了。
我何曾见过你那般纯粹明亮的笑容。
算了吧，我已经嫁给你了，那些过往都不重要了，我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试图把它放在柜子的最上层日日蒙尘。
…………
可凳子滑落，我摔倒在地，腹痛不止，那一刻我都没有怨过你，但是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的时候，我心生怨意。
这份怨在后来我看到你淡漠的神情，终于心灰意冷想要离开你。离开你吧，离开你我就可以恢复正常了，我就不会这样心思凌乱，情绪溃散，内心慌乱了。
“我爱你。”他安抚着我失控的情绪，掌心轻抚我的后背，“对不起，清妍，直到今日，我才敢对你说出心意。”
“为什么啊，这都是为什么啊？”我哭哑了嗓音问，其实也不需要回答。我推开他，拨开粘在脸上的碎发，“太迟了。”我对他说。
“清妍……”他想上前。
我退后几步望着他，“我要冷静冷静。”我需要清醒的时候做决定。
14.
“清妍，”他从身后抱我，“当初我并未把你当成蒋晴。我虽然喝醉了，但是我的意识很清醒，我早已对你起了贪恋，是我一直以来不自知而已。”
“可你后来还是想要放弃我。其实我这么多年，最介意的就是你曾为了她想要彻底放弃我。”我当然察觉的出当初他对我生出过一丝情意，只是那一点点情意断送在那通电话里了。
“那个时候，是我错了，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心意。”他握着我的手放在胸口，“以后不会了，我现在很确定，很清晰地感受到这颗心是为你跳动的。”
他的眼神真挚，语态认真。我抬头看他，眼里有红血丝，脸色异常，握着我手的掌心滚烫。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我居然跟他争辩了半天都没有瞧出他病了。
“没事。我吃了药。”他握住我探他额头的手，眼神执拗地看着我。
“吃了药还没退烧，去医院吧。你把车停哪里了？”我问他。
“我下了飞机打车过来的。”
“江睿，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生着病不好好休息还硬撑。“这边不好打车，我们得走回到小区那边才行。”
“我不想去医院。”他拽住我。
“那你想干嘛？”无语。
“我想回家睡觉，我这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觉。”他故作可怜看着我，眼神里含着小狗似的祈求。
“那你打个车回家睡觉吧。”我偏过头不看他。
“可是家里没有人，也没有药。”
关我什么事啊，我们已经离婚了，也没有义务照顾你，我张了张嘴，转头看着他那副仿佛被人抛弃地失落模样，终究没有忍心。
心软的后果就是到小区门口，还要下车给他买药，他拉着我的胳膊问，“你要去哪儿？”
“给你买药。”
他松开手，也跟着下车付了钱。
到家的时候，他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应该是烧地更厉害了，我去厨房烧水，他支撑不住躺在沙发上闭眼，蜷缩着。
“怎么了？”我蹲在他跟前，拿体温计夹在他的腋下。
“好冷。”嗓音有些哑。
我望着屋外的阳光，这人真是的，发烧这么严重还不愿意去医院。
体温计拿出来，水银指向39度。
“江睿，我们去医院吧，你都39度了。”我拍拍他有些着急。
“不去。”这人真是固执。
“那你把药吃了吧。”我倒了水，拿了药递给他，“去床上躺着吧。”
“不想动。”声音很轻，我差点没听见。
“那我也抱不动你啊。”
听到我这么说，他才硬撑着起来，我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来，盖上被子，他睁着眼睛，拽着我的手，没什么力气道，“不要走。”
“我不走。你都烧成这样了，我还能去哪。”认识江睿这么多年，几乎算是每天都能见到，我还从未见过他生病这么严重，最多不过就是感冒，连药都没见他吃就好了。
这是头一次他在我面前这么脆弱安静，也是头一次我这么近距离观察他。
他的睫毛很长，像小扇子似的倒影垂在眼睑。眼尾处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我把视线从他的脸上收回，环顾着房间，刚刚顺手把他扶到主卧了，屋子里并没什么太大变化，连桌子上的相册都还好好摆放着，就好像我只是出了个门又回家了。
我随手打开床头的抽屉，想找本书看看，看到最上面有个黑色的本子。我心生疑惑，随手翻了翻，是江睿的笔记。
15.
_________3月10日。
今天陪清妍去体检，上了孕期课程，才知道原来怀孕是那么辛苦的过程，我想我应该对她好一些。
__________3月16日。
最近都很忙，今天清妍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陪她去逛街，我没有答应，她好像有些不开心，又好像没有。我想赶紧把工作做完，能带她出去散散心。
3月23日。
今天我碰到封晨了，他说让我对清妍好一点，不要再伤她的心。我突然想起来，婚礼那天，封晨喝醉了酒拉着清妍的手不肯放。我问他：你喜欢她？他说：江睿，若不是顾及我们大学四年的同窗之情，我早就追她了。
清妍，你那时一个人拎着行李箱去旅行的时候，都是他陪你的是吗
那你呢，你喜欢他了吗。
你心里是不是怨我，用道德责任绑住了你，所以才日日不开心。
3月24日
今天又是加班到很晚，回来的她又睡着了，我走到床跟前，借着月光看到她半张脸遮掩在被子底下，小巧秀气的鼻，双眸紧闭，平稳的呼吸，我摸了摸她散落在枕上的头发，我在想，我是怎么了？
3月29日
公司又接了个新项目，很忙。
4月5日
今天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妈凶着问我，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你，要多带你回来吃饭。我看着你坐在客厅沙发上笑着跟奶奶说话，也忍不住想笑。但是妈敲打了一下我说：清妍太瘦了，你要是工作太忙就让她住家里吧。
我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两个字，不行。
我跟她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可是回到家的时候，我想问你想要吃什么我去买，但是你说很累要休息。
4月6日
我下班回来买了很多菜，可是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把你抱起来的时候，才惊觉你真的很轻。我站在床头看着你想，清妍，嫁给我你很不开心吗？
那天我去江城找到你，跟你说结婚。
你问我：江睿，你真的想好了吗？
那你呢，你想好了吗？
封晨那么优秀，又那么喜欢你，你有没有后悔过？
4月7日
加班。
4月8日
脑子很乱。
4月9日
………
4月16日
你昨天晚上抱着枕头来找我，有些开心，可想着没有完成工作没有立即回答你。我看到你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地上那么凉，为什么下床不知道穿鞋子。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抱着你，你在我怀里睡得很沉，我看着你，突然很想亲亲你，又怕惊醒你。
我们是不是和好了。
4月17日
你又睡着了，还踢了被子。
4月18日
工作上出了点问题，不能给你做饭吃了，只好请了钟点工。
4月19日
桌子上有饭菜，你没吃晚饭吗。
想叫醒你起来吃饭，但是看你睡得那么香又不忍心叫醒你。
抱着你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想，明天，明天早上我起早一些给你做早餐
4月20日
你好像很喜欢吃我做的饭，坐在餐桌上喝着粥，整个人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我辛苦一些，每天都早起给你做饭吧。
只是不能每天都陪你一起吃，你得多睡会儿。
4月23日
公司的同事问，为什么这么拼命工作？
我想了想，为什么呢。因为要努力赚钱养你啊。
要趁着宝宝没出生多努力一些，以后才有多余的时候陪着你们。
宝宝……要是像你就好了，优秀又独立。可是有时候我希望你不要那么独立，你从不依赖我，好像都是你在拽着我向前走。
5月16日
等忙完这周就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就有时间陪你了。
这段时间我想了想，我们之间别扭的相处，可能是因为我太忽略你了。
你从前没有这样忽冷忽热过，你以前都是笑意温和的和我说话，对我很有耐心……
16.
手指突然颤了颤，笔记本落在地上。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那么烫了，我松了一口气。
指尖擦过他的脸，他无意识地动了动，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然后睁开眼望着我，眼神迷茫，“清妍。”
“我在。”
他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额头问，“几点了？”
“十点多了。”我看了看手机，端起床头的杯子递给他问，“饿不饿？”
他仰头喝水，额头有微薄的汗珠，头发有些凌乱，然后把杯子搁置在桌子上，又重新抓着我的手，神色有些许憔悴，嗓音软了声调道，“有一点。”
“我去给你煮面。”我抽开手，迅速离开屋子，我突然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我的恨意突然溃散，我双手撑在灶台上，眼睛不自觉犯了酸意，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把水扑在脸上，站在原地定了定。
从冰箱里没有找到什么食材，我打开柜子翻到一包泡面和火腿。在等着水烧开，他从身后贴了上来，双手交叠在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他身上还带着热气，淹没着我的理智。
“别哭。”他伸手覆在我的眼睛上。
锅里冒出咕噜咕噜地声音，我掰开他的手，把泡面和火腿一起下到锅里，点了芝麻油，有香气扑鼻。
烟气缭绕里，他小心翼翼地转过我的身子，把头埋在我的颈窝，他说，“清妍，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没什么对不起的啊。
他说，“清妍，我错了。”
错什么呢。你也没做错什么。
他说，“清妍，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
我望着客厅的沙发问他，“江睿，你那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当时在开会，一出来就给你回电话，一直没人接，我从公司回到家，你已经躺在地上了，腿上还有血迹，我当时也很害怕，我很怕你会出什么事。”他搂着我的身体有些颤，嗓音带着几分哭腔。
我推开他，把面捞进碗里，放到餐厅的桌子上，“面坨了，快吃吧。”我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看着他吃完饭，精神好了一些，“我回去了。”
他看着我，脸上神情交错，然后他到我跟前倾身半蹲，手撑着椅子微微仰头，眼眸锁住我说，“不想你回去。”
有些好笑，“江睿，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缠人的一面。”
“你不在，我都睡不好。”他又露出那副被抛弃似的可怜模样。
“所以呢，”关我什么事。
“你陪我。”他理所当然，仿佛忘了我们离婚的事实。“是你先招我的，你说害怕让我陪你的，不能我都习惯了你在身旁，又把我推开。”
不就那一晚。
他仿佛看穿我心里所想，眼里突然染了笑，“不止那一晚，后来我每天晚上回来都抱着你睡得。你没发现隔壁的床铺后来始终没有动过吗。”
我睡觉睡得沉，早晨醒来他都走了，只有餐厅上的早餐。还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窗外一片宁静，清辉的月光洒落在阳台上。头顶的白炽灯投在他发旋上，衬得他眉眼温柔。然后他突然站起身来，遮住了眼前的光，握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后腰，把我整个身子揽在怀里。
我圈着他的腰身双手交叠在一起，埋首在他的怀中。这么多天绷紧神经，故作强撑，在这一刻突然就泄了浑身的力气。
我曾经那么想要他这样专注的把我抱在怀中。很难生出勇气去推开。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独立的，我也想要有一个人，能在我心情不好的给我依靠。只不过我以为你不喜欢，所以一直以来都假装地无坚不摧。
月色攀爬到地板上，夜深了凉气顺着窗户的缝隙慢慢侵入。我察觉他的身体慢慢地开始升温，大概是药效尽了，烧又起来了。
他却好似没有知觉，依旧紧紧抱着我。
我推了推他，他好似惊醒般，“怎么了？”
我伸手去够体温计给他，他夹着，继续抱着我，过了一会儿，我把体温计抽出来，38度。
我按着他坐下，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给他，他喝了口水仰头吞落药片，然后望着嗓音轻柔的说，“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你别担心。”
“我没担心你。”我反驳。
我只是在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老婆。”他摇了摇我的胳膊，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忍住心里莫名涌起的心悸，“你这是出了一趟差，换魂了？”
“江睿，你从前不这样的。”我叹了叹气。你不能明知道我心软就这样一味地装可怜。
他突然正了正神色问，“你不喜欢我这样黏着你？”忽而又笑了笑说，“不喜欢也晚了呢。”
我才发现他深笑的时候左边脸上有个小小的漩涡，灯影迷离下惹人沉醉。
在我望着他的酒窝发呆的时候，他突然拦腰抱起我了，我条件反射地勾住他的脖子，有些恼怒，“江睿，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说着，向卧室走去，我挣扎，他抱得很紧，把我放在床上，他整个人也跟着躺下来，把我整个人圈在怀中，盖上被子，磕上眼皮说，“快睡吧，都快天亮了。”
说完就睡着了，呼吸匀称，大概是药效作用，又或者折腾一天下来太过疲惫。
我借着从落地窗外倾泻的月光，能够清晰看到他的脸，感受呼吸间带起地颤动。
当初，你喝醉了酒，也是这样抱得我很紧，你薄凉的唇瓣游走在我的额头、耳后、唇角，最后停留在锁骨的位置轻轻啃噬，试探着拨开我的衣服，手指间滑动仿佛在描绘一张画，寸寸不余，所到之处皆燃起情动，我忍不住颤栗弓起身子回应你。
那一晚月色也是如此撩人，你唇齿间带来的酒气仿佛也醉人，好似有什么在脑海中炸了似的，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能随着你的动作一次次沉沦。
你说，没有把我当作她。所以你那晚的温柔缱绻，从喉咙间发出的低，吼，唇舌间描绘的花色，紧紧扣着我驰骋云霄，都是纯粹的为了我情动吗。
可后来，你为什么………我摇了摇头，甩出去脑海中的思绪。算了，我何苦抓住过去不放。都过去了。
晕晕沉沉要睡着的时候我还在想最后一次了。江睿，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这一夜睡的很沉，不像这段时间有一点动静就在半夜惊醒，然后睁开双眼望着墙顶发呆。
我站在阳台上，四周都很安静，仿佛笼罩一层雾气模糊不清。忽而是满目的白，无边无际的白，我不停的向前走，怎么都走不出去，我仿佛是在原地不停打转。远处突然有玩闹声，辨不清方向跟随感觉走，眼前的白色也开始变化，像是白云翻涌，又突然有一束彩色的光打下来，白色褪去，我站在一片干涸的土地，看着不远处有一棵茂盛的大树张着树冠，挡住了七彩的光。
树冠下有三两孩童在玩闹，我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看到他们似乎是游戏做完了，有两个孩童一转身就消失在树干里。我心里大惊想要伸手去抓，可却动弹不了，我想说不要，却发不出去声音。剩下的那个蹲在地上的孩童突然抬头冲我笑，我突然发现我能动了，我向他走过去，那么短的一条路我却怎么都走不过去，我很着急又试图哄他说，“宝宝你过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他还是笑，我耳边都充斥着他的笑，然后他突然就对我挥了挥手，转身向树的那边走。我急迫地想要伸手去抓他，大声喊着，“不要，不要过去。”
在他的身体快要消失在树干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笑着说，“妈妈，你要快点找到我啊。”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眼前消失，心里仿佛被重物压抑似的喘不过气，我终于快要跑到树干下面了，可是突然眼前就是一片黑暗，我在黑暗里茫然的摸索，然后听到有人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我顺着声音走去…………
一睁开眼是江睿着急的神色，手掌贴在我的后背安抚，“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好像梦到宝宝了。”屋内还是朦胧灰暗的，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
“清妍，你别难过。”他收紧手臂，似乎想要把我整个人嵌入身体里，“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宝宝。”
“他很可爱，江睿我很想他。我那个时候都清晰感受到他在我肚子里翻动了。”我忍不住湿了眼眶，心脏揪成一团，难忍的痛意慢慢侵袭。
他用掌心顺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不停地安慰。最后他双手捧着我的脸，让我看着他的眼睛，他说，“清妍，他会回来的。这一次我们要做好万分的准备迎接他好不好。”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句笑语，“妈妈，你要快点找我啊”
“真的吗？”
“真的，你相信我。”
我的脑海里梦境和现实不停交叠重合。我闭了闭眼，整理混乱的思绪。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是他眼里的坚定和专注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
天色微亮，梦魇褪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有阳光悄悄顺着缝隙钻进来一束光，照在梳妆台上的相框上，我看着上面两个人淡淡的笑意，在光线里生动了些许。
我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清晨一睁眼就看到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睫毛真的很长，皮肤很白，薄唇轻抿，锁骨……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握住我的手，眼里笑意盛及，嗓音低哑，“老婆早安。”
“还不是……”耳朵有些发烫，心跳也有些异常。
“就是。”他在我唇上轻啄了下说。
“你上班要迟到了。”我发现这人脸皮厚起来很让人招架不住。
“我休假了。”他伸手拂过我眼前的头发，“我之前好像有些本末倒置了，工作再重要也比不过陪伴家人。以后我不会在那么忙了，我会多抽出时间陪你的。”
“不用。”我觉得我也应该去工作，才不至于每日胡思乱想。
“清妍，你还生气吗？”他咬了咬我的耳朵。
“你别闹，说正事。”我制止他不安分的手。
“好吧，你说。”他抱着我叹了叹气。
“先谈恋爱，不复婚。”我认真的跟他说。
“为什么啊。”他拉长语调委屈的问。
因为你还没有求过婚啊。
（完结）
谢谢每一个读到最后的友友！爱你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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