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的一生

从婚姻里走出来的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热恋中的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围城，小三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桔子是比我年长几岁的朋友。

十年前，桔子的身影在黄昏里徐徐走来。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被子放在后车座上用绳子捆着，一步一步带着决绝。

听邻居说，桔子退学了。

桔子家里很穷，一家四口住的房子是危房，谁都不知道这个房子可以撑多久。家里全部的重担都压在父亲肩上。随着花销越来越大，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时不时地会咒骂几句。母亲性子温和，不敢忤逆父亲，只能听着父亲的骂声在破旧的房里回荡。桔子就在房里，怯怯喏喏地看着，不哭也不闹，安静的不像个孩子。吵得最凶的一次，是在一个夜里。桔子拿着学校里发的缴费单，父亲默默地看了一眼，然后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烟的火光在夜里就像燃烧殆尽的纸钱，口里喷出的雾模糊了吸烟人的表情。两根烟过后，父亲就开始嘟囔，不交不交。桔子在房里坐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母亲心疼桔子，和父亲吵了起来。后来母亲也开始哭，一抹一把眼泪。后来，听桔子说起钱到底还是交了。

或许，这次争吵成了桔子心口的一道疤。才有了后来桔子不顾家里的反对，自己退了学。记得桔子谈起那次自作主张回到家里的时候，脸上透露着淡淡的忧伤。那天的黄昏很美，美到让人沉醉。桔子拿着行李回到家里，母亲好声好语地劝，老师也来劝，而父亲一句话也没说。桔子还是没有改变决定。在家待了几个月后，便跟着同村里的姐妹去城里打工了。

我总觉得，若是父亲劝几句，或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打工的日子很苦，又或许钱的诱惑太大，不过我更觉得是一种宣泄，无声的宣泄。打工发的第一笔工资，桔子全都花光了，买了很多零食和衣服。同行的姐妹说了她几句，后来这种情况再也不曾发生过。

桔子的爱情，来得猛烈。

桔子和男朋友的相识是在网上，大概是言情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和许多沉浸在热恋中的男女朋友一样，约会、煲电话粥。瞒着家里谈了一年左右，直到想结婚才打了个电话给父亲。父亲当时不同意，却拗不过桔子的决定。我想，父亲大多对桔子有些歉疚。桔子结婚的时候，我见了她一面。曾经那个土里土气的姑娘，完全变了个模样。清晨的太阳，打在她的脸上，像星光般耀眼。新娘子幸福的笑容直到现在还闪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婚后的生活，两个人过得有滋有味。

爱情，就像新鲜的玫瑰，总有凋零的一天。婚姻不似爱情那般纯粹，不仅仅涉及两个人，而是与两个家庭相关。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妯娌间的暗中较劲，婆媳关系的微妙，压得桔子喘不过气来。有了孩子之后，桔子生活的重心全都放在了孩子身上。爱情，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有幸，能听到桔子的故事。约了很久，才有时间聚在一起。那天我们从早晨一直聊到晚上，意犹未尽。快离开的时候，桔子的电话响了，是她的老公打来的。我本以为，桔子会很开心地说几句甜言蜜语。结果在接通的一瞬间，桔子的语气就变了，好像不耐烦的样子。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问桔子。或许，桔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些变化，我又何必徒增烦恼呢。

很久没有桔子的消息，过得好与不好，我也无从说起。

困在婚姻里的人，甘之若饴。

幸福与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