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容易上当受骗。长大后,好不容易搞懂了,才发现:原来自己被骗了。这就是代价,成长的每一步都需要付出的代价。
闲暇的时候,奶奶常给我讲故事。听久了,奶奶就开始重复她的故事。有一个故事,我是百听不厌的。
那个故事,是关于七仙女的。奶奶说,大雨过后,天边会出现彩虹,七仙女会顺着彩虹桥到人间来打水。
很长一段时间,我期盼着下雨,耐心等待雨停,仔细观察远方,希望能够见到彩虹。
每当天边出现彩虹,我就奋力奔跑,一次又一次。终于,彩虹成了儿时触不可及的梦。
上了初中,物理老师说:彩虹只是光的折射现象。他似乎担心我们不信,特意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拿着三棱镜在我们面前,造出一个又一个彩虹。
那是我的梦,它碎了。
大人们总是这样:给你一个梦,然后再把这个梦狠狠敲碎。
恰逢其时,生物老师不失时机地来个醍醐灌顶:人是猴子进化来的。正当我疑惑人身上没有毛时,两腿之间却渐渐长出了一撮尴尬的毛,越长越长,越长越浓密。
就这样,七仙女彻底消失在我的梦里。跟七仙女一起消失的,是无数个日夜从奶奶那里听说的无数个关于妖魔鬼怪的故事。
七仙女没了,我只能将就着,从人间娶一个平凡的妻子。
这让我很烦恼。儿时,纠结的是如何从七仙女里挑选一个让自己满意的。长大后,却要纠结如何从芸芸众生里挑选一个,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一个夏天,小姑哭得稀里哗啦的,跑到我家来。她哭着跟奶奶说了几句话,奶奶便阴沉着脸,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接着,整个村子都骚动起来。
原因是:姑丈跟村里的寡妇搞上了。不过,据姑丈的供词,他们根本就没有搞上。
"冤枉啊!裤子才刚刚脱下,就被发现了!"姑丈是这么说的。
然而,姑姑却是这么说的:"你明明是办完事,正在穿裤子!"
不过,姑丈是这么反驳的:"那是被你吓一跳,连忙把裤子穿起来!"
就这样,整整一个下午,他们都在谈论穿裤子和脱裤子的问题。即便如此,人们还是不厌其烦的围在那里。而那个寡妇,则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
"真是不要脸!"一个村妇喊道。
"这种女人,应该浸猪笼!"另一个村妇喊道。
村里的女人觉得寡妇很危险,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稍不留心就会把自己的男人勾进屋里。
可男人们,却又偏偏喜欢招惹寡妇。胆子小的,偷偷瞄上一眼。胆子大的,找各种借口往寡妇的屋里钻。
借口形形色色。比如:地里的萝卜丢了,黄瓜丢了,地瓜丢了。最为荒唐的,莫过于:南瓜丢了。
对此,村妇们自然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一人一口把寡妇给生吞了。
傍晚时分,寡妇被几个人押着,推进了河里。河的两岸,挤满了人。一个彪悍的村妇,抓着寡妇的头发,不断把寡妇的头往河里按。
寡妇没有挣扎,也没有吭声,时不时发出凄冷地笑声。
天快黑下来时,一个男人扒开岸边的围观者,纵身跳进河里。他沉着脸,一把将彪悍的村妇推开,拉着寡妇的手往家里走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
那个男人,是姑丈的哥哥。他的老婆,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生儿子时,难产死了。
后来,那个寡妇,跟他生活在了一起。时至今日,他们仍旧生活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说半句闲言碎语。
寡妇的事,伤透了我的心。它击破了最后一丝希望,让我深感绝望。
原来,娶一个平凡的妻子,也没那么轻松。成年人的脑袋里,装满了成年的东西。他们一本正经地故作矜持,同时又一本正经地担心"她"跟"他"发生了不矜持的事。
那会儿,两腿之间的那撮毛,已经不再野蛮生长。曾经的尴尬也随之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安的躁动。
我开始做梦,切切实实的梦。我梦见女人,她一丝不挂,但却让我魂牵梦绕。
上了大学之后,觉得百无聊赖,莫名的躁动让我越加不安。那会儿,动了参军的念头。犹豫再三之后,把这个念头给断了,断得很彻底。因为,我在等一个人,怕她找不到我。
我开始不停地跑步,绕着海堤跑过一圈又一圈,风雨无阻。
三公里,六公里,九公里。我甚至滋生了跑遍世界的念头,很快,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样很彻底。我知道,世界是跑不完的。
于是,我打算考研,选了现当代文学专业。我开始拼命学习,拼命跑步,拼命喝酒。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胸怀坦荡,我们常在夜里喝酒聊天。临近毕业时,我们每天晚上都喝酒,把兜里的钱喝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我问。
"时间不多了!"他回答。
我清楚,跟时间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只是时间没处打发罢了。整个大学四年,他都孤独一人,直到现在,他还是孤独一人。他很英俊,才华横溢,可终究还是单身。他说:孤独,是一种境界!
我耗尽整个青春,用于跑步,学习,以及陪他喝酒聊天。我喜欢跟他聊天,因为他把荒唐的生活过成了地地道道的笑话。但他写的诗却很正经,只是我从来没有认真读过。
那时候,有句话很流行:认真,你就输了。
孩童时的我们,对什么都认真。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青春期的我们,不找边际地活着,吊儿郎当地撒野,但我们从来没有赢过。有的,只是桀骜不驯;有的,只是不屈不挠;有的,只是年少无知。
年轻的时候,我们像只刺猬。如今,我们成了一条咸鱼。
那段时光里,认识了一个女生。她长得娇小玲珑,像个兜里揣着糖果的小女孩,成天活蹦乱跳。临别时,我背着她,在操场上绕过一圈又一圈。
毕业后,我们见了一面,在公园里晃荡了一天。那天,我送给她一条白色的围巾,还有一盒德芙巧克力。
"送围巾代表什么,你知道吗?"她问。
"我喜欢白色,我的生命里就这么一种颜色。它代表一切,你懂就好!"我说。
"我懂,她很幸福,比我更早遇见你!"她说。
后来,她结婚了。她说,应该让我知道一下,仅此而已。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狼狈,简直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
因为,那会儿,傻肥已经远嫁他乡。我答应过她,一辈子不再联系。我做到了,她也做到了。
考研成绩出来的那天,毛毛兴奋坏了。他说,他要好好放松一下。我淡然一笑,没有感到一丝欢喜。
复试结束之后,我给毛毛打电话,没有接通。
许久之后,在街上偶然遇到萝莉。他告诉我:复试体检,查出了艾滋,当天就跳楼自杀了。
毛毛的事,让我原本伤透的心,彻彻底底地震惊了一下。所有的矜持,在那一刻,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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