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逆、先觉”之说,文蔚谓“诚则旁行曲防,皆良知之用”,甚善甚善!间有搀搭处,则前已言之矣。惟浚之言,亦未为不是。在文蔚须有取于惟浚之言而后尽,在惟浚又须有取于文蔚之言而后明。不然,则亦未免各有倚着之病也。舜察迩言而询刍荛,非是以迩言当察,刍荛当询,而后如此,乃良知之发见流行,光明圆莹,更无挂碍遮隔处,此所以谓之大知;才有执着意必,其知便小矣。讲学中自有去取分辨,然就心地上着实用工夫,却须如此方是。】
“亿、逆、先觉”之说,是指《论语》里的话: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逆,是预先揣度。亿,是臆想。先觉,是无心而自然知觉。
孔子说,不预先揣测别人会骗我,也不凭空猜测别人会不老实,然而,当对方稍有不诚不信的时候,又能马上自然察觉,这样的人,才是以为贤者罢!
这句话啊,既深不可测,又特别简单,清澈见底!什么意思呢?真正至诚的人,谁也骗不了!因为他最知道诚是怎么回事,你稍有不诚,他马上“自动跳表”,觉察出来。所以《中庸》里讲至诚无息,无息则博厚,则悠远,则高明。无息,是没有间断,不会去揣测别人对我诚不诚,我永远都是至诚待人,所以至诚者博厚,厚德载物;至诚者悠远,走得远,走得长;至诚者高明,谁也骗不了他,活在他人想象之外。
刍荛,chú ráo,割草打柴,也指割草打柴的人。
王阳明信中说:
关于“亿、逆、先觉”,你说“只要真诚,就算是旁门左道,刻意提防,也都是良知的作用。”这个认识非常好!不过其中也有掺和混搭的地方,我前面也已经讲过了。惟浚的话呢,也不算错。对你而言,要吸取惟浚的话才能完备;对于惟浚来说呢,他要吸取你的话才能明白。否则,你们都各有偏倚之处。孔子说:“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对浅近之言,也要加以思考,并向樵夫们请教。并不是这浅近之言值得思考,也不是应该去问樵夫,而是舜的良知发见流行,自然光明莹透,毫无任何障碍,他不会去想什么事值得问,什么事不值得问,也不会去想什么人值得问,什么人不值得问,这就是大智慧。一有执着和主观臆断、期必,就成了小聪明。讲学中自然有取舍分辨。但是,在心中实地下功夫,就必须如此才行。
这里,王阳明赞赏聂文蔚“只要真诚,就算是旁门左道,刻意提防,也都是良知的作用”的说法,我猜是因为他剿匪,对那穷凶极恶的土匪,他也是以一片赤诚的良知相待,但是,当对方不可救药的时候,他的手腕,也远超常人。
我的《传习录》学习参考书目:
《传习录 明隆庆六年初刻版》,王阳明撰著,谢廷杰辑刊,张靖杰译注,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
《王阳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
#华与华书房#华杉注王阳明《传习录》【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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