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咻,天气真好。”
我是一颗前不久成功破土而出的小树苗,到今天为止一直在庆幸,没有在冲破黑暗前放弃。不同于黑暗的光明,有别于泥壤的清新,真好啊;风儿带来精灵的女儿,阳光带来天使的羽毛,真好啊。
但是我依然不能太放松,有时我要抵抗来自龙王爷爷的嚎啕大哭,害,又是那不孝儿孙惹他不高兴了吧;有时又要承受来自太阳公公的蛮不讲理,“凭什么我十年如一日热的要命,你们这些人还不能给我分担分担呢!”他一定这样想。
我在茁壮成长中认识了个小光头,他是个刚出家的小和尚,他抱怨当和尚可累啦,夏天要顶炎炎烈日,冬天要吹刺骨寒风,说着还把脚丫子给我看了看,乌紫乌紫的,几根小脚趾头都冻的裂开啦,按人的话来说,真是触目惊心了吧,他说他有点想家了,说完他陷入沉思,我看着他发呆,等他突然回过神伸手摸了我的树干(跟人类学的叫法,我应该称树干为身体),我还没来得及奇怪,就看他皱了皱眉后跑开了,我还以为他终于发现和一棵冰冷的树说话很傻了,没想到竟是为我拿来了他们保暖的的东西——一块布,上面还有几个补丁,这是我第一件“衣服”,这块布不大不小,刚好能绕着我裹两圈,看着他望着我痴痴的笑,这块布也跟着暖和起来,和明媚阳光似的,啊,真温暖啊。
后来他时常跑来我这儿小院子练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时候看他摔跟头受了伤还会忘了自己倒是颗树,有心上他跟前扶,却也是有心无力。有一次好长好长时间都没见到他,他没来的日子越来越多我变得越来越焦躁,身旁的小花儿哀怨着说我叶子掉了不少,都砸到她啦,唉,真对不起。昼夜也不知交替了多少回了,大概是天又逐渐变凉的时候他才重新出现在我树前,憔悴了许多,瘦了许多,脸色都是苍白苍白的,是生了场大病?还是发生了什么……我猜是由后因引起的前果吧,小和尚变得心事重重的,但没变的他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要刻苦的作息,天天就练功啦,看书啦,休息的时候话也比以前少多了,就总是抱着本佛经,要么就是发呆。唉,我其实真想问问他半年经历了什么啊,能替他分担些苦闷就好了。
小和尚,小和尚,能否停下休息片刻,能否向我诉说你心中悲哀,能否缓一缓你眉心山川;小和尚,小和尚,可曾听到我的呼唤,可曾察觉到树的心意,可曾宽慰于有我陪伴。
你该是铁打的身子,水做的心。二十年光阴悄然流逝,你的勤奋,你的坚韧使你得偿所愿造就一身的硬本领。佛法佛经也牢记你心,你平淡如水,任何事撞上你似乎都如春风细雨般被你一一化解,谁见了你都要称上一声大师,我知道你也不在乎虚名,这不,没和别人打一声招呼,只在中秋月下跑来与我说,你要走了。
不知是不是你终于发现我的不舍,那晚就着月色你与我相靠而坐聊了好多,你提起你的身世,说你幼时家里遭遇仇家报复,一夜间屠了你满门,唯有年幼的你堪堪躲在床底被家人掩护躲避了一场灾难,你流浪街头,被老僧带回这寺院,又提及那年你去报仇,不敌,仓皇逃走受了重伤,仇家知你身份前来赶尽杀绝,还是被那前去阻拦来迟老僧救下,你逃回寺庙,可那年那僧再没回来,仇人未死,但不再追你。后来大病初愈的你看到老僧留给你的信,决定放下仇恨,信的内容不提。你说如今想做个行僧,游遍四方,开化百姓、普渡众生。你望向远方,我仿佛看到了你对往事释怀的心,真好啊。
噢……我还知道了我的身世,我是你师傅老僧亲手种下的一颗杉树。
再见,小和尚,望你游历路上一切平安,万事顺遂。
我会在这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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