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因为是家里面的老大,所以只读到了初中,便在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下娶了母亲为妻。
父亲,个子不高,仅有一米六零的样子,年轻时是一副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样子,但随着在外打工,极少运动,所以渐渐发起福来。
父亲,第一次犁田之时,才年方十七,人还高不过那把深陷田里的犁头和精壮的牛,但却已经承载了一个家庭的负担。
父亲,嗜酒如命,每有喜事,每有酒约,总是喝得不省人事,酒醉后倒过厕所,吐过房间,这时总是能看到母亲一边怒骂一边却不忍不管。
父亲,直爽得有点发傻,前一秒给某位乡亲谈笑言欢,后一秒却能因为一言不合而大发雷霆,甚至准备开打。
父亲,刀子嘴豆腐心,一言不合骂得你狗血淋头,背后却总是悄然关心,问东问西,感觉瞬时变了个人。
……
一、抽烟
那一年,我六岁,弟弟刚出生,我们一家和叔叔家都在神奇(辰溪)打工,由于父母都是家里老大,文化水平并不高,说话也总带着浓厚的乡音,所以一直到我读大学,我一直以为那个地方叫神奇。
身为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年,对未来总是充满了向往,对长辈也总是充满了敬畏。
一天,父母上班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那个时候也没有电视可看,也没有电脑手机可玩,唯一的娱乐就是和几个同龄的小孩子一起放放风筝,打打弹珠……
偶然,我在地上看到了一个烟头,平时看着一些长辈总是嘴里叼着一根烟,感觉样子很酷,于是不自主便捡起来,带回家中,用洋火点燃吸了两口,这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老爸,正在往家里走来。
于是便顺手扔了烟头,还自以为很高深的躲在门后,来了个做贼心虚,不打自招,那是记事以来第一次挨父亲的打。
事后,父亲和我说“雍之啊,我们一家都没有人抽烟,抽烟是不好的,对身体不好,会的那种怪病,医都医不好的,以后不要再抽了,知道吗?”我默默的点着头,也不敢答话。“好了,你去玩吧!”于是,我缓缓起身准备在门外走去,因为刚挨了打,感觉屁股还是火辣辣的,走起路来也有点一瘸一拐的。“你…没事吧……爸爸是不是下手重了些……"没等父亲把话说完,我就飞快的走出门去,离开了我家那仅有几十平米的小木房,似乎在害怕父亲的魔抓再伸过来。
但是,后来母亲和我说,父亲那天一直看着我离开的背影出神,晚上还和她聊了好多好多关于我的事情。
二、高烧
我家是一个纯侗族家庭,父母都是侗族子孙,所以免不了会有一些迷信之言。
家里好像有遗传一般,都比较偏爱细崽,我曾祖父喜欢我蛮公(侗族音译,叔公,下同),而我祖父呢,也比较偏爱我的蛮漫(叔叔),所以,父亲和母亲所得到的照顾就总是偏少一些。
其实,算起来,我该是家里的老四了,因为母亲和我说,在我之前是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的,但是却都因为一些个中原因而离世了,所以才又生了我,而我也成了家里的老大。
听母亲说,那时我还小,还在不记人事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下着大雨,我突然发起了高烧不退,那时父亲正好二十来岁,母亲二十三,却并没有太多为人父母的经验,看着我持续高烧,叫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试了各种土方法,可是都不管用,父母也只能干着急,却没有一点办法,总害怕会像前几个孩子一样保不住了,母亲的眼泪便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父亲便当机立断的说“哭什么哭,我们送他去医院,一定没事的,我去找车。”那时村里面有车的也就两三户人家。那天半夜父亲戴了个斗笠,冒着雨差不多走遍了整个村庄,终于找到了车,于是和母亲一起把我送到了医院,母亲哭了一路,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而父亲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我,没有作声(说话),深邃的眼神里满是的责任和坚强。
三、离别
从幼儿园开始,我就一直学习成绩优良,而算命先生也说我将来一定会吃公粮(即当官之类的工作),四年级以前,家里就靠砖窑场养活。
而我到了四年级时,老弟也要开始上学了,家里的担子一下便重了许多,那一年每每总能看到父亲脸上的满是愁容。
蛮慢家出去打了几年工,说外面的钱比家里的钱好赚些,要不你们也一起出去吧,我们教你们手艺。
那时家里有三娃子:我,我弟,我堂弟。那时我祖父刚五十来岁,也一直在外面打工,每逢过年才回家来一趟。
商量了许久,他们还是决定过完年就一起外出打工,而我们三兄弟的责任便落到了啊婆(奶奶)身上。
从那以后,和父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只有等年底时他们才会回来,有时为了省钱,他们两年才回来一次。
那时,通讯不发达,整个村里就村长家有一个电话,打接电话还得跑去村长家里,要么就只能写信。而父母亲要打电话回家也得跑出去电话亭才能打,这样一来一回耽误工,所以打得也很少,直到后来他们买了手机,才打得稍微多了一些。
那是2001年的正月十八,父母亲在头一天便收拾停当准备外出打工,当天跟我说了很多话,但我却只记得了几句“你们在家要听婆的话……你身为大哥要照顾好弟弟……我们赚了钱回来给你们买新衣服………”母亲吧啦吧啦讲了一堆,但是我却只记住了这些语句,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伤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还是什么原因。而弟弟听到说有新衣服,本来沮丧的脸却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父母便起来了,也没有喊醒我们俩,但是我却早早就醒了,只是闭着眼睛装睡,听着父母的脚步缓缓的走出了房门,临了还说了声“雍,我们走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似乎母亲知道我醒了,说完也没等我答话,他们便往马路(以前的公路,泥泞的路,没有水泥铺设)边走去了。
突然,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说好的不哭的,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浸湿了枕头,浸湿了被子,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爬起床来,穿了件大衣,也不管合不合身便往马路边奔去。
刚走到邻家的院坝(房子前面的一块空地),却远远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班车(客车),父母亲正准备上车。这时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顺着脸庞滴落到泥巴里,汇入进去了,朦朦胧胧当中,我似乎再一次看到了父亲那深邃的眼神在朝我这边望来。
后来,父亲和我说“那天你老妈哭了一路…喊都喊不住…”,我笑笑的问了句“那你呢?”父亲没有回答我,只是笑笑的看着我出神,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父亲那双炯炯有神的深邃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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