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掸子

最近常常想到小时候家里的一些摆设，很多年没有回家了，听说家里的房子重新改建，好多东西估计是搬来搬去也找不到了。其实有些老物件儿都快成古董了，就是不算古董也能算上是艺术品了。说起艺术品，我就会想起童年时扎过的鸡毛掸子，五颜六色的鸡毛经过一番精心地搭配，耸立在用红色油漆粉刷的木把上，仿佛又看到了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一样。

小时候每年秋收结束后，天渐渐变凉，爸爸就开始做起了收购鸡的买卖，那时人养的鸡都是土鸡，喂的是粮食，没有饲料也没有激素，人们生活条件都不好，养鸡也不舍得宰了吃，尤其是公鸡基本上都要卖掉的，爸爸在邻近的村子里走街串巷地吆喝，一天下来常常是收获满满，收购回来的鸡被捆绑着双爪倒挂在自行车把和后座的绑板上，回家后将货物卸车后，那些被绑着的鸡在院子里扑腾，奶奶和妈妈已经准备好杀鸡煺鸡的家伙什儿了，我们小孩子站在旁边看热闹，那时的公鸡真像歌谣里的“大红公鸡绿尾巴”样的漂亮，杀鸡也是流水线作业，奶奶用刀在鸡的脖子上一抿，然后扔到一旁，不一会儿鸡就气断声息，转入开水锅煺毛处理，遇到毛色鲜艳亮丽的，就会把毛留下准备扎鸡毛掸子用，接着就是开肠破肚清理内脏了。偶尔奶奶也有失手的时候，杀完的鸡竟然大摇大摆地在院子里走起来，搞得大家一阵哄笑，不过一会儿鸡就倒地不起了，一家人忙碌到天黑。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把收拾干净的白条鸡包装好，捆在自行车上到几十里外的市里卖掉。那年头做点小买卖，风里来雨里去，只能挣点辛苦钱，种地也没什么收入，为了生计养活一家人吧。冬日里闲暇的时候，女人们聚在一起，做着扎鸡毛掸子的营生，一盆用白面熬制的浆糊，一些旧衣服剪成的碎布条，一根提前准备好的去皮的笔直木把，再把平日里积攒的鸡毛用笸箩端出来，往炕上一放，大家盘腿围坐，一边聊着东家长西家短，一边也不误手头的活儿。每当这时舅奶奶总是热心地帮忙挑拣鸡毛，一般扎鸡毛掸子时先从杆的中部开始扎鸡毛，先用短毛，为了美观尽可能选颜色相近色泽鲜艳的毛，一般一次挑五六支同方向放置，醼取浆糊适量粘到杆上，布满一圈，鸡毛尽量密一些，这样扎出的掸子丰满好看，粘好一圈后再用布条绑紧，依次向上。而鸡毛掸子的顶部可谓是点睛之笔，这时必须挑选公鸡尾羽的长而弯弯的软翎，它既艳丽光泽又好，直接决定了鸡毛掸子的档次。

记忆中我们家的鸡毛掸子总是又大又漂亮，有红色的，墨绿的，然后在顶端配上五彩缤纷的翎毛，简直是雄鸡下凡，栩栩如生。扎好的鸡毛掸子有的自家用，有的被爷爷别在堂屋的房梁上，准备赠送给亲朋好友以及城里的贵客。直到现在，我们家里依然保留着三十多年前扎的鸡毛掸子，每次看到它不免想起那个年代里，爸爸推着自行车在乡间来去的身影，闲暇时一家人围坐一起扎鸡毛掸子的情形。虽然生活并不富足，但是充满温馨和恬淡。偶尔我们小孩子因为淘气或不听话时，鸡毛掸子就是震摄和惩治我们的工具。那时候家里孩子多，发生争执的时候大人们拿起掸子挥几下吓唬吓唬，有时挨几掸子打也正常。如今的鸡毛掸子已经褪去了昔日的色彩和光华，却依然在拂拭着岁月的风尘，那些扎掸子的场景终成了记忆和往事，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