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龙隐约知道自己将从事一份卖房和租房的工作。他本打算趁职务之便给自己租个房子,可他还是被橱窗上的标签吓坏了,最便宜的房子也要两千。吓得杨天龙都不敢提出这一要求。
明天就要上班了,杨天龙决定就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这样他就可以开始正常人的生活了。杨天龙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务必要租到房子,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洗个澡,然后饱饱地睡上一觉。杨天龙加快了脚步,四处搜索着小广告,他一直留意破旧的地方,破旧的地方意味着房租便宜呀。
杨天龙走了很长时间才在一个巷口可看到一个写着“单间出租”的小木板,大龙走进了院子,南侧是一排低矮的平房,院子的北侧是一栋旧式大楼,大楼被脚手架包围。一个女人从平房里走出来,他正在洗头,捧着湿淋淋的头发,看人的时候眼珠子上翻。
“你是要租房子的吗?八百块钱一个月,要看看吗?”
在上海待了半个月,杨天龙也接受了上海的消费水平,见怪不怪了。“那就看看吧。”杨天龙说。
房东大姐拿来一串钥匙,杨天龙跟在后面上了大楼。杨天龙问脚手架是怎么回事。房东大姐说:“这是为了迎接世博会,上海所有的旧式大楼就要粉刷一遍。只在白天施工,这就快完了。”
房间在二楼,房东大姐走在前面,杨天龙紧随其后,房间布局如迷宫,在狭窄的过道里左拐右拐,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里一张床,一张电脑桌,还有一个大衣柜,看起来还不错。杨天龙后来才知道,房东大姐其实是个二房东,而他看的房子正是典型的群租房,像个马蜂窝。
“还有再便宜一点的吗?”杨天龙问。
房东大姐立马就不耐烦了:“价钱跟你说过了,接受不了价钱就别看。早知你要还价,我就不费这个事了。”
杨天龙说:“讨价还价有什么不对?再说,我也没说不要,我得想想。”
“实话跟你说吧小伙子,我这里的房子抢手呢,你回头再来就不一定有了。”
“天还早,我再看看吧。”杨天龙灰溜溜地走了。
杨天龙务必要在今天租到房子,要不又得露宿街头。回想这十多天的经历,杨天龙不寒而栗。他是再也不想睡马路了。经路人指点,将近天黑的时候,杨天龙来到了一个他也叫不上名字的地方,房子破旧,无法想象上海还有这样的存在,一点也配不上这个超级城市的名号。一条小巷两个人无法并肩行走,两边都是青砖瓦房,低矮而且破旧,油烟机抽出淡蓝色的烟雾,脏兮兮的孩子在巷子里奔跑。倒是蛮有生活气息。
大龙向一个男子询问附近是否有房子出租。
“有的。他在打牌,你等下,我给你叫他。”之后男子向巷子深处嚎叫了一个名字。
一个光着脊梁,骨瘦如柴的男人小跑着过来,大概就是房东大哥了。杨天龙搅了他的牌局,他有些不高兴。断砖铺就的小路通向一个死胡同,走到尽头的时候房东大哥指着一个破败不堪的砖瓦房说:“就是这间,四百块钱一个月。”
瓦房低矮,房顶上几块断砖压着一块塑料薄膜。“会漏雨吗?”杨天龙问。
房东大哥坦诚地说下雨的时候会漏一点。杨天龙犹豫了。
房东大哥又说:“你可以用盆子接一下嘛。”
房东大哥对自己的房子也不很自信,问杨天龙要不要打开门再看看。杨天龙说那就看下吧。房东大哥掏出钥匙,万分艰难地开了锁,打开昏暗如鬼火的灯,杨天龙看到四面墙壁上的报纸已经霉烂。屋里倒比外面矮去一大截,地面潮湿发黑,像是倒了酱油桶。这样一间房子不属于人间,像是从地狱挪过来的。
房东大哥得意地说:“下雨也不会进水,因为门槛很高。”那倒是,如果没有那道门槛,下雨的时候屋子里估计水深过膝,足可养鱼。
房东大哥说:“要不要?要的话我现在就把钥匙给你。”
房子算是便宜的了,可是这地方能住人吗?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其他东西都要他自己去买。杨天龙这个时候想起王总的话,要能吃苦,能吃苦才能挣大钱。杨天龙于是决定先住着,以后再换。
“这房子我要了。”杨天龙说。
房东大哥随即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那你先给我一个月的房租吧,四百块钱。”
“我没带钱,我的钱都在卡里。”杨天龙说。
“四百块钱都没有吗?”
“没有。”
“一分钱没有你租什么房子呢?”
“明天就给你,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房租。”
房东大哥把钥匙留下,急忙忙地赶赴牌局去了。杨天龙回到屋子里坐了一会,很快他就隐没在黑暗里,他隐约听见地面上有些声响,像是河虾吐泡,哔哔啵啵。静下心来仔细倾听,杨天龙明白了,这是水流渗出地面的声音。这个时候即使从床底爬出一只螃蟹,杨天龙也不会觉得奇怪。杨天龙揭下墙壁上的一张报纸,一只油亮的蜈蚣迅疾地向屋顶爬去,一群不知名的小昆虫四下逃窜。走近墙壁,杨天龙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潮湿气息。杨天龙走出了屋子,可是他再也不想走进去。他高估了自己。
还是算了吧,他不得不承认,他吃不了这个苦。杨天龙把钥匙挂在了门上。趁着房东大哥不在,杨天龙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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