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山
天气越来越热,风中已有小麦熟黄的气味。空中偶有催叫鸟飞过“畔黄畔割,畔黄畔割”。
电视上也传来“关中第一镰”开割的报道。可是,我看不到人们忙乱的样子,连一个紧迫的表情都不曾有。
这和过去的情形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原上原下,沟坡平地,成片成片的麦子,从北往南,渐次变黄。
麦田吹来了干燥的风,吹的人脚步加紧,吹的人脸皮松动。
好的收成让人们笑的合不拢嘴,平日舍不得吃的菜油,今天可以放开来吃。你家炸油条,他家支油锅,总是要庆祝一下大收的庄稼,款待一回辛苦的自己。
成堆成垛的麦子从四面八方涌来,汇集在早已趟熟整平碾麦场上。东家的麦垛挨着西家的麦垛,中间留下一道浅浅的界限,象征性的标示着产权。谁家的麦子熟的早,谁家的麦子晒的干就先碾谁家的。只要你一句话,同场的邻居们会尽最大可能的腾出地方给你晒麦碾场。除了这个,他们还会很主动的过来帮忙。毕竟碾场对每一家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就像学生时代的期末大考。成绩好不好,就看这一场碾麦多少了。不过,只要是稍有经验的农人,打眼一看麦子的个头高低穗子大小,就可以估出亩产多少,麦秸积大小。
一家碾场满场人帮。拖拉机拉着碌碡先是顺时针的转圈,转上几圈后,主家会抓几把麦秸看看,觉着差不多的时候会示意拖拉机要翻场了(给麦秸杆大翻身)。这时间帮忙的人会人手一杈,从麦场的一边开始翻,人越多翻的越快,也最省时间(碾场是按时间收费)。翻过的麦秸经过拖拉机碌碡的碾压,麦穗上的麦粒快速脱落。有经验的老司机还会在顺圈逆圈中加上内外大小圈的配合,很短的时间就能碾净麦粒,碾碎麦秸(耕牛的饲料)。碾完了场,拖拉机到下一家继续工作。帮忙的人们会帮着主家很快的把粮食腾出来,这个过程叫做“起场”。木杈钢杈扫帚笤帚轮番上阵,在碾完场的一半个小时内,原来还是麦秸一体的初级品变成了粒秸分离的半成品。
堆成小山的麦秸会很快的收集起来,集成一个馍馍形的麦垛——麦秸积。一个人在麦垛上边踩边转,把下边扔上来的麦秸均匀的分摊成一个圆形,等下边扔上的麦秸越来越多的时候,一个圆柱形的麦秸积就有了雏形。下边一杈一杈的送,上边一脚一脚的踩踏,麦秸越多,“圆柱”越高,等下边麦秸快完的时候,上边也越收越小,最后形成一个人字型的尖。收了顶,一个成型的麦秸积就结结实实的站在麦场边。
往往麦秸积的大小,彰示着这家“庄稼”的大小。一个雄壮的麦秸积在农人眼中却是身份成就的象征。
想要把麦糠中的麦粒清理出来,那不能只靠勤快的,最需要的还是那诸葛亮的“东风”的。
天一擦黑,下山风起。你这下看场里尘土飞扬,麦糠飘散,五起狼烟的样子让人想起古时候的战争。可不是嘛,这一木锨一木锨飞起的粮食,一扫把一扫把扫走的杂物,他们紧张的操作不正是“龙口夺食”的战争?
趁着时有时无,忽大忽小的下山风快速的扬出粮食才是最紧要的。这时候不管他头上是否沾满麦皮麦糠,不管它脸上是否汗泥污垢,只要眼前粮食成堆,脸上带笑,谁还管它是啥形象呢!
打扫完战场,清理一下今年的收成:1,2,3,4……大小三十袋子,快速的估算……乖乖,不错不错,差不多有十七八担啦!哈哈哈!丰收的喜悦是掩藏不住的……今年真的不错啊!哈哈哈……
……
想起以前再看看眼前,大部分土地上栽种着花椒树,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地上还能看到待收的麦子。可是眼看着麦子由青变黄,由黄变白,就是没人来收。有人担心这已经熟透的麦子再不收就要落地了,有人反驳他“操闲心”,收割机才需要这熟透的麦子。
果不其然,第二天路过的时候,这里只剩下低矮的麦茬了。
不远处还有一家正在收麦子。主家站在地头上,看着收割机工作,不到三个来回,收完了。不摊不碾,不翻不起,连扬场都不用,干干净净的粮食就装进袋子里,直接送面粉厂了。
原来是一家大小齐上阵,从收到晒十几天,现在就一个人,半天不到啥都办完。这个效率,这个快捷,这个潇洒……
回想昔日的忙乱紧张,盼风想雨的熬煎,再看看现在的轻松洒脱,不由人不感叹如今科技的大发展,社会的大进步。
虽然现在还是“麦黄时节”,可谁又规定了“龙口夺食”不可以“羽扇纶巾,谈笑间,颗粒归仓”?
感慨好时代,感恩好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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