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的出行方式千种万种，中秋却似乎只有一种——回家。
岳父母坚持不离农村老家的几亩田地，于是每年中秋，我们必要回趟老家，理由是帮老人收秋，心底真正的牵挂，其实是难得家人欢聚的良机。
一、秋获
妻子老家在豫东一个叫做民权的小县。
长假第一天，当亿万国人在各大城市、景区周边堵成狗的时候，我们驱车三个小时，顺利到达县城。出县城进入乡道，就是一派中原秋色。路边行道树顶上，结着红褐色的荚，远远看去，如一副“红运当头”的时尚水墨画。
路边成片的玉米地，棒子已经收完，留下高大浓密的玉米杆。以前，秸杆都要割下做饲料或干柴，现在讲究环保、珍惜体力，就有专门的商贩，使用大型机械收割。
路上，不时见到农用车满载花生秧、豆秧驰过。
沿曲折乡村小道来到老宅，进院映入眼帘的是大堆玉米棒。从田里收来的玉米棒，要剥下外皮，一束束扎好，一串串挂起来，离开地面，不着泥水和潮气，之后就不再害怕风吹雨淋。而每家每院，树枝上、院墙上、屋顶上、柴堆上、房檐上挂的一串串沉甸甸的玉米棒，就是农民的生计所托。
中原大地的秋获，除了玉米，尚多花生、大豆、红薯。此时，家中的花生，已经一颗颗从秧上摘下晾干，装到编织袋里面。大豆带着豆秧，也晒在屋顶的阳台上。
好事难与俱。一家人正准备一鼓作气把玉米棒剥完，却淅淅漓漓下起雨来，于是慌不迭地拉起塑料布，把满院的农物细心盖起来。另一部分收入门楼下。看看雨没有停的意思，就在门楼下开始编棒子串，你一言我一语拉着家常。
院中两棵石榴树，每年都会给人带来丰收的惊喜。石榴树是吉祥之树，多子，能生产。不算粗壮的枝干，总是被累累果实压得弯下腰，仿佛再有一点点重量，就会随时折断的样子。稀疏的叶子，因营养全部给予果实，变得萎缩枯败。一树之上，满眼都是红彤彤的石榴。
因着玉米和石榴的甘甜，秋天的农家院，特招苍蝇。又逢上这阴雨天，蚊虫也飞舞地格外起劲。因此，这农村的生活绝不诗情画意，古人“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的场景，看来少不得艺术的加工吧。想起张爱玲的那句名言，又想到“看景不如听景”的老话，真不是虚言呀！
二、时鲜与绝配
回老家，因为烹制方法有限，吃的东西向来比较简单，但却绝不匮乏，而且还占了一个天大的优点——时令、新鲜，特别是在秋天。
每个农家小院，都会在院前辟出小块空地，春天撒上几把菜籽，夏天之后，一家人的菜蔬就有了保障。我们家菜地里有小白菜、茄子、豆角、辣椒。墙角之处，又栽上了几颗丝瓜、冬瓜和南瓜。
到了饭时，随手拔几颗小白菜，买上一块豆腐，就是一盘好菜。墙角几颗夹豆角，顺着屋檐直上房顶。四弟扛来一把竹梯，三下五除二，摘来一箩筐豆角，剁上一把蒜末，豆角切丝，热油轻炒，就米饭、就馒头皆可。
而时令新鲜的食材，再有合适巧妙的食用搭配，我称之为绝配。
花生配烧饼，就是第一等的绝配。
花生又名落花生。这东西，春天开花季，每一朵小花开败后，花茎落坠入土地，一朵落花就在地下孕育出一颗果实。
新出土的花生，壳上还未脱离泥土气息，剥开后花生仔尚多水分，就着当地多见的芝麻烧饼，趁热吃。烧饼特有的芝麻香味，与花生的香甜混合在一起，夹杂几丝生嫩芳香，不用任何佐料，不需其他珍贵物品，就是绝好的一餐饭。
豆酱配馒头，也是第一等的绝配。
我们这儿的豆酱也叫西瓜酱。这东西在中原农村，几乎家家必备。制作方法颇复杂，夏天西瓜烂熟的时节，用发酵的黄豆，拌上西瓜瓤和盐，辅以辣椒、大姜、花椒、八角、大葱，多多放些小磨香油，拌匀，透明密封，放在阳光下曝晒约十数天，即可食用。
晒好的豆酱，可以直接就馒头吃。以前生活艰苦时，靠它解了不少家庭经济上的拮据。如今条件好了，吃豆酱也讲究。豆酱两勺，葱花小半碗，青辣椒三五个，热油爆炒，或者加上个鸡蛋，出锅后，就是第一流的下馒头菜。
我等外出游子，每年回老家，必要找个罐子瓶子，带回一两罐豆酱，想家的时候炒一碗，就上两个馒头，解了馋，也解了几分乡愁。记得有一年，突然想吃豆酱，家里又没有，就跑到超市，买了一盒葱伴侣甜面酱炒了炒，一顿饭吃了个净光。
秋月配肥蟹，更是第一等的绝配。
阳澄湖大闸蟹名闻天下，其实淡水蟹佳者甚多。
此地为黄河故道，大型水库、湖泊颇有几个。近些年，一方官民全力发展水产养殖，其中螃蟹就是远近闻名的特产。
中秋时节的螃蟹最肥。
为了犒劳我们的劳动，在县城工作的二姐夫，特意从湖中弄来了十斤大闸蟹，公母约各半，每只都有三两以上，足足一大盆。
孩子们见这活物，个个稀奇不已。女孩儿名叫开心，最有兴趣，拿来一根筷子，在那里逗螃蟹。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感觉与螃蟹相熟，少了怯意，就伸出小手，许是抚摸一下。这螃蟹自然不客气，大钳子忽地一下，紧紧攫住她的大拇指，我忙不迭地抢来她这只手，把螃蟹硬生生拽了下来。
随之而来一阵撕心裂肺痛哭，泪珠象串了线一样喷涌而下，红红的鲜血染了我的左手。一家人都吓坏，所幸看她手指，只是被夹破三个小口子。过了没几分钟，止了血，就又活蹦乱跳地闹着要吃螃蟹去了。
新鲜的螃蟹好加工，火候却难掌握，蒸不透不行，过熟却失了鲜美味道，而且蟹肉易流失。四弟是个中能手，用大锅，加少许水，螃蟹放在上面蒸，水开后7分钟左右就可以关火，再焖上三五分钟，用酱油、糖、姜丝制作佐料，蘸着来吃，味道极鲜美。
吃螃蟹不可心急，更要讲究方法。一家人在舒刚的指导下，吃得不亦乐乎。如风卷残云，不到半小时，就把一盆螃蟹全部吃光光。
四弟还专门拿一只螃蟹，照了一张按照，照片中那螃蟹，个头真大。
三、偷闲
小女孩开心闹个不停，也许是这阴雨天气的原因。四弟和我带她走出院门，到东边地头去采木耳。
走出村头，路边不时有几断树根，上面多有木耳。果不其然，看到一堆树根，我们近前一看，果然已经长出拇指般大小的木耳。开心兴奋地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摘下，放入手提的红篮子中。这木耳颜色并不纯黑，而是泛着白色，闻起来，满是清香。
村头外面颇泥泞，田地中，落叶受了雨，发出轻微的湿腐气味。
出村南行三五里，是一个知名的国家森林公园。
说是森林公园，其实就是原来河滩中的防风林，加以改造，就成了所谓的国家森林公园。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却是件极有益的事情。节假日，大家多了一个好去处。
森林公园中的林木，多为新栽。据老年人介绍，当年文革前，这里可是名符其实的森林呢。那时河边的槐树林，从民权县的程庄乡，直到兰考县的仪封乡，绵延几十公里，沿河两岸全是杨槐树。槐花盛开的季节，地上落的花瓣，就有齐脚脖深。
沿着林间小柏油路，开辟有若干游乐场所。有骑马、儿童乐园、采摘、风味小吃和农家酒店。
天依然阴霾，人走在树木中，脚下的落叶沙沙做响。透过林子向远处望，田间乡亲或收花生大豆，满眼是一片温暖的土的颜色，秋叶的颜色。
我们来到一个葡萄采摘园，园主很细心，对葡萄分出一二三等，分别做上不同记号，游人来了，先捡上等的剪摘。
这是本地一种白葡萄，到了深秋，已经是第二三茬的果子，糖分甜度皆不如前。大姐连说好吃，因为已多年没有吃过这老家的葡萄！
第三天，在阵雨中， 我们拾掇好了玉米、花生和大豆，驱车连夜离开老家。车灯打在无尽的旷野上，随车颠簸，忽远忽近，车窗外，只有雨滴打在车顶的声音，“叭嗒，叭嗒”。
今天，最长的一个假期尽了尾声，我会怀念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