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个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一起上学,我们是村里唯一两个不在村里上学的娃娃,天未亮我们就相约一起牵手去车站搭班车去镇上的国企小学上学,那时候我家“黑子”也还在,每天陪着我们走长长的村路。
他比我大了10个月,是个正月里就着急出来串门的男孩,他叫我妹妹,但是我不喜欢叫他哥哥,他是只有被欺负的时候我才会想起的哥哥,他比我矮,但是拳头比我硬,总是可以赶跑那些臭鼻涕男孩,虽然常常也挂彩。哪怕不想承认,但是每次考试过后他厚厚的奖状总是让我眼红,也是我小小年纪心里就默认将来会有大出息的一个人。
只是,后来我转学了,他不再是帮我举起拳头的哥哥,年少的分离的伤感会被很多新的朋友和风景所磨灭,只是我不知道时间会那么长久和沉重。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村里的妇人带过来由妈妈陈述的,妈妈说他在学校因为沉默不语衣服陈旧学习成绩不好常常被欺负,最近这一次直接被同宿舍的同学在被子上撒尿,他竟然也没有任何的言语或者行动的反抗只是转了身继续睡着。和我记忆那个成绩优异拳头刚硬的哥哥相差甚远,不理解为什么却极其悲伤,直到我知道关于一个与他有关的耻辱和笑话。
他爸爸我很少见到,平时都是在上班或者牌桌上,只有每次他考试不理想时他爸爸才会出现,连着他爸爸出现的还有厚厚的刺条以及高高举起的手臂,无论他怎么哭喊和保证,在分数不理想的情况下,他爸爸都会把他剥光衣服丢在刺条上面狠狠的抽上一顿,旁人即使百般求情都无动于衷。这是我印象中他的爸爸。那时候我只以为这个狂暴的男人教育的方法不对,直到后来他姐姐大着肚子回到村里爆出了大新闻我才知道 ,在他的家庭还有很多我看不见的黑暗。他姐姐是一直不讨他爸爸喜欢的,只是到了初中女孩子开始有了青春的味道,爸爸才会下班回来给点零花钱,也会给女儿买上点礼物,那时候村里都在说这男人也知道疼孩子了。初中毕业女孩不上学了,跟随村里的姐姐出去打工,不出一个月就被同村的姐姐送回来了,大着肚子的,无论怎么问都哭泣不说直到同村的姐姐说报案才吞吐的说了肚里孩子爸爸的名字,只是这个名字震惊了姐姐,无措的姐姐没办法连夜坐车带着女孩回到家里,因为是邻里,夜里把女孩妈妈叫到家里商量,只是紧闭的房门也没能阻止女孩妈妈的咒骂、哭泣以及女孩一声声的讨饶,消息如洪水般瞬间在村里蔓延,女孩第二天被妈妈送到医院做了人流手术,第三天就一张汽车票送走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人走了,可是故事的开头和经过,被知情人一遍遍在村里传着,当我的竹马小哥哥不再高昂着头在村里行走时我才知道,那个无缘来到世上的孩子的爸爸也是他的外公,女孩妈妈常常外出打牌,女孩的爸爸喝酒之后半夜摸进女儿的房间爬上了床,从此女孩不再是女孩,爸爸也不再是爸爸。我不知道那布帘隔住的门是否阻挡了内里的哭泣和肮脏,我也不知道那每一个夜里布帘后的小哥哥是否也有暗自哭泣,我只知道那个为我举起坚硬拳头的哥哥转学了,搬家了,从此杳无音讯。直到被欺负的消息在村里蔓延。
我以为关于这些事情我早已在日子里一点点被忘记,毕竟那时候我连性侵一词都不知道,还那么小,只是最近接连爆出的新闻才让我恍然大悟原来在很早之前我的身边曾发生过,原来我的小哥哥就是被性侵一事间接凋零,以此在青春里走失以至于坠落。原来那些我在心里未能喊出的哥哥是我对他的心疼也是愧疚,原来他的那些沉默不语以及被欺负时的默默忍受都是一种惩罚和抗议,惩罚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抗议那些岁月给予他以及姐姐的不公。
只是这些,我都懂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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