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绿树成荫,花草茂密的小区,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冬天靠近南门的四盆绿植,被物业人员用塑料罩上,以免冻死,中间的喷泉结成冰溜子,像一把把锋利的剑,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寒光,池塘里的鱼被转移到温暖的地方,鱼池就这样干晾着,一切都似乎要冬眠的样子,静静地躲避严冬,挨着池塘的路北,摆放着一张长条椅子,供人们歇息和赏花、赏鱼之用。
每天上午八点多钟到中午,下午两点多钟到晚上,总有一个拄着拐棍的老人坐在这里,除了刮风、下雪和下雨,平常都像上下班一样按时到来,他坐在椅子上,把拐杖立在前面,双手合在一起杵着,木然地看着前方,不知是在看景,还是在沉思?他脸色黝黑,一只眼睛睁不开,好像受过伤或是有什么眼疾。有时旁边多了一个瘦弱的老头,陪他一起坐着,偶尔聊上两句,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日出和日落。我是冬天搬到这个小区里住的,出去溜达的时候,从他身边走过,经过几次后,他便主动与我打招呼,问我是不是新来的,哪里人?一来二去我们慢慢熟络起来,从冬天到夏天,我成了他的陪伴和知己。他年轻时是个泥瓦匠,长年在工地上干活,风吹日晒,水里泥里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有一次从架子上掉下来,幸好不高,捡了条命,只是把腿摔伤了,得拄着拐杖走路,我看见他的右腿有些弯,应该是那次事故落下的残疾吧!每个人的外貌都写着人生经历,不管是沧桑的白发、纵横的皱纹、忧郁的眼神,还是瘸着的腿和佝偻的腰,那都是被岁月打磨、揉捏出来的痕迹。他让我坐在他旁边,我都婉言拒绝,一是我怕凳子凉,二是和他坐在一起,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夕阳晚景近黄昏的感觉,毕竟他七十多了,而我还不到六十岁。
其实我俩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和爱好,每次见面他都一遍又一遍的让我讲讲我的家乡,讲讲蒙古包和草原是什么样子?那里是不是很荒凉、很冷?还问我会不会骑马?我发现他对内蒙的了解是碎片化的,有从电视看来的,而更多的是早年道听途说的一知半解。我和他描述草原有多美,那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风吹草动,牛羊成群,草原上有各种野花,黄色的金莲花、红色的忍冬、紫白色的狼毒花等不但美艳,而且还能入药,还有蘑菇、金针、蕨菜、山芹菜、山葱等野菜,更是天然美味;牧区的蒙古族会骑马,过去是骑马放牧,现在几乎都骑摩托车或开越野车放牧了,牧民现在可富裕了,我们住在城里的人都不会骑马,和这里的城市没什么两样。他问的问题我一一解答,可再见到我时,不知是他忘了,还是意犹未尽让我给他讲得更详细点,抑或就是想拉住我和他聊天,他总对我说:“你跟我说说内蒙到底是什么样?”我于是再挑些有特色的说给他听,我都讲得絮烦了,有时出去时故意绕着他坐的地方走,实在是无话找话,太无聊。
有一次和小区的另一个人聊天时,提到了他,那人说:“你可别小瞧他,他儿子是包工头,得趁两千多万”。“那他为什么天天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很孤独,很无聊,看不出有多高兴和幸福?”我问,“趁多少钱有什么用,老伴儿没了,儿子整天忙顾不上他,女儿离得远,还不是一个人熬日子”那人道。我从那人的表情和话语里,看出来一点幸灾乐祸,听出来一丝嫉妒,难怪老人没有朋友,看起来那么孤独寂寞,人老了,有钱没钱都是罪过,有钱招人恨,没钱让人弃。
按说他有儿有女有孙子,还很有钱,他不算是孤独的老人,儿孙满堂,晚年享福是他的标签,可他活得那么孤独,那么无依无靠,从他脸上看不出幸福的模样,只有岁月刻上的风霜和无奈,陌生人成了他寄予的希望,我像是他排遣孤独的救命稻草,看见我他的脸才有了些许生机,终于遇到一个可以听他倾诉,又愿意和他交流的人,他那颗封闭的心突然打开了一条缝,一缕阳光射进去。
丁香花的馨香扑鼻而来,绿树荫浓,花团锦簇,孩子们欢快地玩耍着,大人们在旁边陪伴着,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样子,可这繁华和热闹属于年轻人的,好似与他无关,或许孤独是老年人的专利?也许他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不得而知。于是我每天去陪伴他一会儿,和他聊聊天,成了我的习惯,我不再感到无聊和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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