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

作者: AMSSZ | 来源:发表于2020-12-27 08:12 被阅读0次

    近两三年,迷上了一日游。就是早晨开车出去,傍晚再回来。

    游什么呢?西集的樱桃,平谷的大桃,釆育的葡萄,大兴的西瓜,七里海的螃蟹,蓟县的火柿子……

    我这个吃货,其实是追着时鲜的水果吃食在游玩。

    时鲜的水果一定很贵,最早的樱桃一斤高达六七十块,最早的奶油草莓高达四五十块。我这个工薪阶层消受不起,可又馋,便称上一斤或买上一小盒,权当尝尝鲜。

    其实这些水果吃食,超市里都有;可是我偏喜欢原产地的。比如吃螃蟹,最好在七里海的农家院里,透过竹竿鱼网拉起的篱笆,望着成片成片的芦苇荡,河水平静,像一片片湛蓝的镜子,暖风一吹,大绿蜻蜓侧着身子斜飞……此时的螃蟹吃起来别有风味,就好像你撕下了一小块七里海放在嘴里,想把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比如吃樱桃,你最好是站在梯子上,周围的树枝上全缀着硕大的樱桃,鲜红亮紫得如同珍珠玛瑙,采摘下一颗,就着早春的蓝天白云吃,就着满眼的绿叶和阳光吃,太美妙了。

    每年的五月初,我都会去西集游逛。绿柳夹堤,时不时地车前就会闪过一树一树明艳的桃花杏花。那些花呀,姿态美好,笑靥灿烂,如同仙子一般。惊艳得我连连停下车子,在她身边流恋,牵一牵她的小手,闻一闻她的馨香。甚至想结庐在她身旁,陪她终老。

    沿着堤岸,一路行来,柳暗花明,就会到达一处幽静的所在,就是在儒林庄前面,果园边上的刘绍棠墓。这位大运河之子长眠于此,守护在运河河畔,与故乡的一鱼一虾一草一木融为一体。生前,经历种种苦痛折磨;死后,如此静谧安祥:也算是苦乐相抵,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距刘绍棠墓不远,就是占地几百亩的樱桃园。

    四月前后,樱桃就开花了。在初春煦暖的阳光里,在乍暖还寒的料峭的冷风中,樱桃把她隐藏了一年的心事吐露了出来。樱桃花并不鲜艳,没有桃花杏花的妩媚,没有李花梨花的洁白;而是一种灰白色,并不讨人喜欢。她也没有什么香味,你从千百棵开满花的樱桃树边走过,竟闻不到一丝香气。在春天的百花园里,她低调而又卑微。她是想把自身最美好的一切都凝结到果实里吧。

    五月里,樱桃熟了,千百顷的绿叶里缀满了硕大红艳的果实,真是赏心悦目。人们像过节一样,很多人到园子里采樱桃,园子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一会儿从树冠中走出一位大姐,她拎出一大桶樱桃,脸红彤彤的,闪着光,她的脸蛋是园子里最大的“樱桃”。到了称重处,她就自豪地向樱桃林里喊:“大伙加把劲啊!我又摘了一桶!”

    她话音未落,从树冠上跳下个“小毛猴”——一个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他总是蹿到最高的树枝上摘最熟的最晶莹剔透的大樱桃,他把自己的桶放在大姐面前:“红姑,我也摘了一桶啦!”

    “哪有一桶啊,只有小半桶”大姐说,“那半桶是不是被你吃了?张嘴,让我看看”,说罢,伸手便来抓那小猴。

    小毛猴怎么会被人抓到呢?他一蹿又蹿到树杈上,回过头向他红姑做鬼脸,两手的小指扯开嘴角,拇指贴在耳朵上扭来扭来,还吐出一条红舌头。一吐舌头不要紧,露馅了;舌头被樱桃汁染得紫红紫红的。

    我到了樱桃园,从来不买摘现成的一盒一盒的。宁可多花点钱,也要自己进去采摘;因为可以一边摘一边吃啊;况且摘樱桃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从园主那领一只小木桶儿,走到樱桃园的深处,寻找又大又紫、熟得透透的樱桃,三蹿两爬就到了树梢上。我一到树上,心里就美;因为小时候,我也是一只小猴,在树上的时间比在地上的时间要长。

    先找最高处的樱桃吃,最高处的樱桃是最美好的,因为她是呈现给上天的,呈现给上天的使者的。上天的使者就是鸟雀,有一次,我邂逅了一只大鸟,像锛锛凿(啄木鸟),可比锛锛凿漂亮,五彩斑斓的。它正在邻树上啄樱桃吃,锛儿锛儿锛,啄得正欢,一眼看到正伸手采摘的我。我们俩都惊呆了,我想这鸟也太美了,它大概想这胖子也太丑了吧。它被我丑得怪叫一声,落荒而逃;我便挪到它的那棵树上,我相信它的眼光!

    园主雇来摘樱桃的那是大姑娘小媳妇,特别漂亮。她们是论桶记功的,她们的玉手翻飞,一会儿功夫就能摘一桶。她们总是一边劳动一边唱歌,歌声的旋律很熟悉但又叫不上名来。听她们远远近近地唱歌,真是美妙的。

    距我三棵树远的树上有位姑娘,穿着白底碎花的裙子,她在轻声地哼着一支曲子。

    “我是一只爱了千年的狐

    千年爱恋千年孤独

    长夜里你可知我的红妆为谁补

    红尘中你可知我的秀发为谁梳

    我是一只守候千年的狐

    千年守候千年无助

    情到深处看我用美丽为你起舞

    爱到痛时听我用歌声为你倾诉

    寒窗苦读你我海誓山盟铭心刻骨

    金榜花烛却是天涯漫漫陌路殊途

    能不能让我为爱哭一哭

    我还是千百年前爱你的白狐

    ……”她唱的分明是一首狐与人的恋歌,声音悠扬而又哀伤,听得我如醉如痴,禁不住跟着哼了起来。

    忽然,那边的歌声停了,绿叶红果间现出一张姑娘的脸。我和她都惊愕了,我想这也太漂亮了,她大概想这胖子也太丑了吧。她被我丑得婴宁一声,蹿下了树,跑到了樱桃林的深处。

    我觉得自己在樱桃园里盘桓的时间有点长了,便摘了一木桶樱桃,到园主那称重。

    朋友,过了冬天,一眨眼就到五月,咱们一齐到西集摘大樱桃啊!临行前,想着多带点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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