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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陈晨的继父收敛了许多,虽然还会时常阴沉着脸骂人,但自那以后再没有动手打过陈晨。
家庭状况有所改善以后,陈晨的妈妈就想让他好好学习,把成绩提上来。可是陈晨却跟说我,他不想学习了,这个家他也不可能留太久,因为他知道,以继父的性格也忍不了多长时间,而他自己也非常讨厌继父。
陈晨看到继父和妈妈吵架的时候就会有想杀了继父的冲动,但他不会那样去做,因为他喜欢妹妹,他希望妹妹能每天都很快乐。
“我走了,他们三口人就会没事了。不过,我会尽量坚持把初中读完。”陈晨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告诉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晨虽然说不想学习了,但他的成绩还是提高了,每周都会来我的工作室待上一两个小时。他一直都不太爱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爱听我说话,于是,我在他面前就成了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婆。
我开动脑筋把陈晨的未来畅想出各种各样幸福的活法,然后说给他听。他听了总是笑笑说:“嗯,这样是挺好。”然后他或是去写作业,或是打开一些我都看不下去的心理专业的书籍认真地看起来。
我偶尔也会把陈晨带到家里,他和我儿子也成了朋友,一个高中生,一个初中生,倒也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但陈晨的笑容,一直都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8
2013年的深秋,陈晨刚满十四岁,初三上半学期还没读完,就跟一位师傅去另外一个省学开挖掘机了。虽然他的个头已经与成年人差不多了,但是,和那个庞大的挖掘机联系在一起,他的小肩膀还是显得太稚嫩,太单薄了。
走之前,陈晨告诉我,他和继父之间,虽然有所顾及一直没动手打起来,但也早已剑拔弩张了,随时都可能有一决生死的事情发生,他不能让家庭关系再这样恶化下去了。
离开,是必然的,陈晨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陈晨到了外省的工地跟我报了平安后就换了手机号码。我和他的家人们,都跟他失去了联系。
我们把电话打给他师傅,这老爷子也总不接听电话,偶尔接一次也是不耐烦的自言自语地嘟囔几句就挂了。大概的意思就是说,陈晨一切都挺好的,有事他会跟这边联系的,不让总打电话过去,要不然他也会换号码的。
直到2015年的春节前,一个四川宜宾的陌生号码出现在我的手机上,我神使鬼差地接起来问了句“你好”,电话那边没说话,只听到很重的呼吸声,只一秒钟,我就想到了陈晨。
“陈晨,是你吗?”我试探着问。
“左姨。”果然是他!
陈晨这一年多没回过家,一直是师傅替他向家里报平安。他经常换手机号码,是想断了妈妈的念想,也是希望妈妈和妹妹的生活能够不再因为他而生出烦恼来。
他的师傅人很好,也很照顾年幼的陈晨。他现在算是学成了,可因为年龄小,不能像其他同事那样正式工作,工资也会比别人少一些,但也还会有些结余。
陈晨说,他会把工资积攒下来,等工程不忙的时候,他会去学电脑,不想一辈子开挖掘机。
我要跟他加微信好友,他没同意。但他答应我,每年都会打电话给我。
9
三年多来,我总共接到陈晨打来的十一个电话,每次都要等我先问“陈晨,是你吗”,他才会说话。
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号码,相同的永远是他低沉的、不带情绪的声音。尤其是春节前,他一定会打来电话,而这个电话也一定是通话时间最短的。我和陈晨都知道,话说多了,我俩都会对着手机哭起来的。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看着伙伴们花尽心思的抢票,欢天喜地的回家团聚,只有他无家可归。他也只能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壳子里,假装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值得欣慰的是,陈晨一直没有停止学习。他还坚定的对我说:“一定会好的,就象你当初畅想的那样。”
我告诉陈晨,我有一个筹备了七八年的目标,就快要实现了,可能会跟他也有一些关系,所以暂时对他保密。要他一定记得常打电话给我,到时候我会跟他分享这个成果 ,而这个成果也一定会让我们都更加幸福。
“那你要加油哦。”陈晨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温度。
“我一定会成功的!”我笃定的。
10
上周,我在发型屋遇到了刚刚做好头发的陈晨妈妈。她胖了一点,更好看了,神情也再不像从前那样压抑了。
因为人多,只简单的聊了几句。她家里现在都挺好的,女儿也上了小学,成绩还不错,就是联系不到陈晨,一直很担心。我安慰她:“陈晨那孩子错了不,你也不用太挂念。”
我没有跟她讲这几年陈晨一直和我有电话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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