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云（江西瑞金）

获2017年第十六届中国（沿河）楹联论坛暨楹联文化与城市发展研讨会论文征集一等奖

楹联可以成为城市的名片，尤其是那些著名的楹联。一副名联，对一个城市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能起到独特的作用。分析这些城市名联的特点和写法，对当代市联创作具有借鉴意义。

一、城市名联的作用

笔者认为，名联对城市的作用可以概括为四点：

第一，名联记载城市的历史。名联将城市发展历程、沧桑变迁、重大事件浓缩于两行文字中，让人们了解其辉煌的历史、灿烂的文化以及重要的地位等等，从而生发怀古情，增加自豪感。如扬州市史可法公祠名联：“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不仅涵盖了“梅花”“明月”这两个属于扬州的独特元素和标签，更记载了史可法保卫扬州城殉国的悲壮历史，讴歌了史可法的忠义精神。因为史可法，因为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让人们看到了扬州除了温婉，还有刚烈。这种忠义精神、刚烈性格，尤其需要扬州市民继承和发扬。又如贵州省镇远县祝圣桥名联：“扫尽五溪烟，汉使浮槎撑斗出；劈开重驿路，缅人骑象过桥来。”点出了镇远作为中国南方丝绸之路重要驿站的历史作用。此联被该县主要领导作为“为家乡推介”视频栏目推介词的开头语。

第二，名联宣传城市的形象。每个城市都有独特的人文、地理、资源等优势和特色。点缀在著名风景区和标志物的著名楹联，成为定位和宣传城市形象的名片。如被誉为泉城的济南市，其最著名的景点大明湖小沧浪亭有一副名联：“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有荷有柳，有山有水，形象地描绘了泉城的美丽风光，成为泉城的靓丽名片。又如三苏故里眉山市，其三苏祠有一副名联：“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不需注释，完全可以印在眉山市民的名片上。

第三，名联凝铸城市的精神。城市厚重的历史积淀，孕育出独特的人文精神。一些名联，高度凝练了城市的精气神，成为今天城市精神表述语的源泉。如岳阳市岳阳楼名联：“四面湖山归眼底，万家忧乐到心头。”名楼、名文、名人、名联四美兼具，共同铸造了岳阳的精魂，堪称“先忧后乐，团结求索”的岳阳精神的楹联版。从中我们也知道了岳阳是湖湘精神和忧患意识的重要源头。又如福州市名人林则徐的名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更是被福州市委常委会研究通过确定为福州市的城市精神。相比全国各地千篇一律、频繁变换的城市精神表述语，福州的楹联体城市精神，无疑独具特色，更有含金量，必将经得起历史的检验，也让我们不能不佩服当政者的眼光和勇气。

第四，名联助推城市的发展。名联尤其是景区的名联，不仅仅是一种点缀，更是一种高品位的旅游产品，给予游客美的享受。试想，全国那么多景区，如果缺少楹联这一要件，其观赏性和吸引力必将大打折扣。参观昆明市滇池大观楼的游客，估计大部分是为孙髯翁那副著名的长联而来。如果没有这副号称天下第一长联的名联，大观楼只是一座普通的楼阁而与名楼无缘，乏人问津，遑论成为一方名胜。同样，贵阳市甲秀楼的出名，也源于长联的点睛和增色。在这里，城市名联对增加旅游收入、促进经济发展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二、城市名联的写法

和其他题材的楹联一样，城市名联充分运用了楹联的多种写作方法，但有几点比较突出，值得当今市联创作注意和借鉴。

第一，联中有典。城市名联是对城市历史的高度浓缩，故大多会运用用典的修辞手法。典故一般分事典和言典两种。前者如昆明市滇池大观楼联，下联“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即概述了昆明历史上的几件大事。后者如长沙市岳麓书院的集句名联：“惟楚有材，于斯为盛。”集自《左传》《论语》。又如苏州市沧浪亭集句名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遥山皆有情。”集自苏州名宦欧阳修、苏舜钦题咏苏州的诗篇《沧浪亭》《过苏州》。这些典故，为名联增添了几分厚重，也为城市增添了几分厚重。

第二，联中有我。和其他艺术形式一样，楹联体现了作者的独特个性和独到发现。无论是过客还是居民，城市名联的作者在楹联中表达着对城市的理解，灌注着对城市的感情，寄托着对城市的期望。如武汉市黄鹤楼名联：“一支笔挺起江汉间，到最上层，放开肚皮，直吞将八百里洞庭，九百里云梦；千年事幻在沧桑里，是真才子，自有眼界，那管他去早了黄鹤，来迟了青莲。”联作出语不凡，气势磅礴，运用比喻和夸张手法，展现了作者陈宝裕独特的眼界、包容的胸襟以及开新的胆识。而这源于作者对黄鹤楼和武汉的充分理解、独特感悟乃至殷切期望。

第三，联中有魂。人是有灵魂的，城市也是有灵魂的。城市楹联，不能满足于城市元素的机械罗列，而是要精心选择和巧妙组合，力求精准概括一个地方和一个城市的核心灵魂。如嵩山最著名的楹联：“近四旁惟中央，统泰华恒衡，四塞关河拱神岳；历九朝为都会，包伊洛瀍涧，三台风雨作高山。”写的是嵩山，但我们强烈感受到一种统领天下、舍我其谁的中原特质和中央气派。无论是对嵩山所属的登封市，还是对嵩山附近的洛阳市，此联都可以作为提炼城市精神的重要源泉，甚至作为提炼中原精神的重要源泉。

三、城市名联对当代市联创作的启示

近年来，为了创建楹联城市，打造文化名片，受评选市花、市树、市歌等名片的启发，一些城市开展了创作征集和宣传推广市联的活动。市联这一概念，最早提出者或为运城市。笔者认为，所谓市联，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市联，一般指城市综合楹联；广义的市联还应包括城市精神楹联。后者又可分为用楹联形式写成的城市精神表述语和解读城市精神表述语的楹联。运城、化州、临湘等城市都征集过市联。孝义（“孝”“义”主题）、夏邑（长寿阁）、郑州（长联）的征联，虽无“市联”字眼，也可视同征集市联。这些市联，都属于城市综合楹联。此外，一些城市如三门峡、北京、济源等，也征集过解读城市精神的楹联，有的是春联。极少数城市如福州，直接将城市名联确定为城市精神表述语。

将古人的城市名联和今人的市联相比，我们可以得到几点启示。

第一，不要揽乎一切，而要攻其一点。市联不是城市旅游解说词，不可能也无必要大包大揽、面面俱到。在市联征集中，似乎长市联更容易得到青睐。但不少长市联不大注意选材和剪裁，不能抓住城市的特色和特质，让人觉得冗长无味。其实，抓住一两点特质和特色，写深写透，完全可以写出一副让人印象深刻的市联。如岳阳市岳阳楼“一楼何奇”名联，虽然也罗列人物和景物，却精挑细选，且以“奇”和“真”一线串珠，气脉畅通，讴歌了雄楼之奇伟，表达了怀古之幽思。又如拙作郑州市长联：“郑乃春秋大国，初为轩后故邦，继作五朝都会。数不清瑰玮英豪：溯王侯将相，霸气雄心；儒释圣贤，流风余韵。每念兹神禹铸金，夷吾变法，杜陵忧乱，阁部殉忠。俱往矣！看今日励精积健，登少室峰巅，论少林武术，问国手谁同逐鹿，谁共从龙，谁与争锋，谁能定鼎；州居华夏正中，厚享母亲甘乳，号称十省通衢。游未足琳琅名胜：叹伊洛嵩邙，高山远水；丘墟城阙，甲骨青铜。尤观止有熊雕像，打虎壁图，书院碑铭，星台圭表。幸甚哉！喜顶层决策运筹，邀黄河儿女，偕黄帝子孙，来中原最适寻根，最宜敬德，最当报本，最好归宗。”上下联分别贯穿争胜和寻根的红线，可谓抓住了郑州的灵魂。

第二，不要标语口号，而要生动形象。不少作者喜欢在市联中生硬嵌入标语口号，认为非如此不能紧切题目。殊不知，标语口号虽然入时，终会过时。一些城市精神楹联甚至将八字表述语机械嵌入联中。如北京精神春联获奖作品：“龙腾瑞气，爱国创新兴伟业；燕舞春风，包容厚德谱华章。”将北京精神八字表述语生硬嵌入，不管语意是否顺畅，让人读来枯燥。笔者认为，城市精神楹联力戒贪大求全，可从某一个或两个表述语着手，重点表现一两个方面。如另一副北京精神春联获奖作品：“顺义言行传厚德，朝阳草木绽新春。”只抓住厚德一个方面来解读，形象可感，又巧嵌地名。笔者也有一副北京精神春联：“春风每自京华起，好梦常同世界圆。”抓住北京精神的两个方面：上联突出厚德，说明了北京作为中国首都，德政善政都是从这里出台；下联突出包容，体现了北京作为国际性大都市海纳百川的胸襟和合作共享的理念。运用比喻手法，生动形象。在杭州诸多城市名联中，我们没有发现“人间天堂”“如诗如画”这类口号，也没有“恍若桃源”“胜似蓬莱”这类套话。大多是塑造形象，营造意境。如西湖湖心亭楹联：“四面轩窗宜小坐，一湖风月此平分。”只写了一湖风月，便让读者陶醉于西湖的美妙意境。

第三，不要流于共性，而要展现特性。如前所述，市联应该把一个城市特有的精神气质表现出来。成功的市联，要让大家觉得写的是“这一个”，而非“那一个”。可惜不少作者片面理解切题的要求，认为只要将城市的名称和元素写进联中就是切题，否则离题。往往写出的多半是城市的共性，稍微改换几个字又可以作为其他城市的市联。如化州市联获奖作品：“资源独步，科教领先，金橘映红南国梦；经贸连赢，农林冠誉，青蔬染绿化州春。”“金橘”“化州”两词，换用其他，或许可以成为另一个南方城市的市联。还不如另外一副简洁明了的获奖联作：“人尊谯国里，名誉橘红乡。”看看扬州二十四桥楹联：“胜地据淮南，看云影当空，与水平分秋一色；扁舟过桥下，问箫声何处，有人吹到月三更。”用扬州特有的元素，营造了有声有色的优美意境，准确地抓住了扬州的精魂——繁华、宁静、温婉、柔美。笔者写过一副徐州市五省通衢楹联，似乎可以作为市联：“控五省通衢，雄秀兼容，一州独揽黄淮胜；仗群英际会，刚柔并蓄，千载犹存楚汉风。”此联不仅如联家裴鸣若所云“写出了徐州地理和人文的特点”，而且凸显了“有情有义”这一徐州城市精神，可谓量身订做，放在其他城市似乎都不合适。

目前，全国有二十多个城市被评选为中国楹联文化城市。每个城市特别是中国楹联文化城市，都应该有能够流传后世的名联。期待每个城市都能像运城、福州那样大胆亮出自己的楹联名片，从而提升城市的软实力和知名度，为城市的发展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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