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可期----第一章 实现考入医学院的梦想

岁月可期----第一章 实现考入医学院的梦想

入秋了，太阳却逞能般地烘烤了一整天，仿佛要验证和释放秋老虎的余威。傍晚时分，大地刚从升腾的暑气中降下温来。

就像一个负重的老人，放下担子还在喘息着不均匀的粗气。又像一个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军，手势坚定脚步却已显出些凌乱。

微红的夕阳斜坠在天边，似乎依然眷恋着热闹熙攘了一整天的大学校园。空寂了一个暑假的医科大学在开学的这一天瞬间被点燃，青春新鲜的跃动面孔顾盼生辉，伴着激昂的音乐让路过的人们的脚步都充满着热望。

青果身着一袭纯白色长长的连衣裙从主楼右侧曲径通幽的小径里走来，她的两边是一簇簇挨挨挤挤的丁香花丛。进入九月，丁香已经过了它的花期，聚伞圆锥形的花托上擎起圆润的小小果实。

青果热切地嗅着丁香的香气，虽然此时没有丁香盛开的浓香，却依然可以感染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香气随着温煦的晚风拂送进鼻孔，沁人心脾。

白色的连衣裙随着青果的步子在脚踝处随风轻拂，更显得青果身材修长，瘦削的肩背使她看起来略显单薄。她的脚步有些散漫，头发有一绺冲破皮筋的束缚，贴在她清秀的微微汗湿的脸颊。

经过了报到的繁杂程序，青果的体力明显有点儿吃不消。她换去了汗湿的衣服，特意穿上这件考上大学以后精心购置的连衣裙。

她信步走到主楼前，停下来。眯起眼睛，就着温润的气氛静静地凝视这巍峨的主楼。

主楼是一幢很有特色的艺术性建筑，是医学院校的厚重历史的载体和传承。黄墙碧瓦在落日的余晖下在肃穆中增添了几分柔和。还有一些人稀稀落落地在主楼前兴奋地拍照。青果却并没有打算拍照，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

主楼早已经刻在她的心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眼睛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青果感受内心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地有些细汗，她不自觉地舔了一下略干的嘴唇，润润嗓子和它说：“我来了。”

这一天是她和它相约的第10个年头。10年前，还在丁香花盛开的五月，小小的她手里攥着5瓣丁香站在这里。在丁香花的紫色梦幻中，用无比震撼的目光仰望着它。就像一个来到童话城堡的孩子，许下再见的心愿。

10年，对青果来说是及其漫长的岁月。而这特殊的漫长感，来源于偏头痛对她的纠缠。青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别的小朋友有不同的时候，是10年前一个余晖盈盈的傍晚。

在青果的小学校园。乡村的校园是孩子们的乐土。放学后的孩子们都撒欢般地在校园里疯跑。 校园是一排整齐清爽的砖房，朱红色的瓦片一页一页地叠放在一起，错落有致。褐红色的砖体被纤细的水泥缝勾画出质朴的图案。墙跺的两边有依墙而建的小墙垛。

孩子们经常会躲开老师和家长的视线猴子般敏捷地爬上去，享受站在垛顶登高而呼的快感。而这样的快感总是被大人们打断。

后来，孩子们开辟出一个新的领地。那就是两米见方的领操台。 领操台在白天是及其神圣的所在，只有领操的同学才有资格在上面展示自己标准的广播体操，有资格领受大家羡慕的目光。而青果恰恰就有这样的荣幸。晨曦普照的课间操时间，青果和同学们一起穿着白色的上衣和蓝色的裤子，看红领巾飘扬在胸前。

青果站在领操台上，微微地仰起头，等待“第六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的口令。然后，她尽量地随着广播体操的口令伸展自己的身体。她专注地挥洒出优美的动作，这些动作也极其配合地流畅地展示出来。

领操台的左侧竖立着一个木桩，上面挂着一个古老的挂钟，就是一块直径20厘米左右的中心凹进去的圆形铸铁。白天的时候只有摇晃着两个大辫子的李老师有资格敲，李老师敲出的钟声很有节奏感，孩子们总是看到李老师的两根油黑的大辫子在腰间随着钟声有规律地摆动。

这样的场景青果一直都记得，反倒是李老师的容貌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变得模糊了，只有那两条大辫子刻在记忆力不肯离去。 领操台到了晚上就挤满了孩子们的喧闹。这样的喧闹中有一个高亢的主调是由史大力主演。

大力的脸庞黝黑，身材结实，粗壮的手臂上有着凸起的“小老鼠”。大力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一头，也不知道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他是靠什么长的大个。史大力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大力的爸妈确实在起名字上随意了。这也怪不得他们，那时代大家都是这样的。像铁蛋、二狗这样的名字满天飞。何况“史”这个姓也确实给起名字增添了一定的难度。好在孩子们在一起只有丛林法则发挥效力。所以在这里有大力唱主角。伙伴们也知道大力不喜欢别人叫他史大力。于是他的姓就不再有人提起，仿佛他的名字只剩下大力两个字了。

在大力的指挥下，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把大钟卸下来，用了4个人才够力呼哧呼哧地搬到领操台上，用各种节奏敲它。用各种工具敲它，小木棒、泥巴都被派上用场。玩泥巴一直是孩子们的娱乐项目，把土和水混合好，要掌握好比例，让泥巴有一定的可塑性，然后捏成碗状摔在地上。

孩子们创新了泥巴的玩法，在大钟上不停地摔泥巴。累了一天的大钟却并不配合，它总是不得已地发出浑浊的闷响，和李老师敲出的清脆声音相距甚远。直至孩子们厌弃了它的声音，它才又被4个人呼哧呼哧地抬着挂回原位，等待第二天准时被李老师敲响。

青果和大力是同班同学，巧的是她们还是同桌。老师坚持认为象青果这样的好孩子要感化和带动大力这样的后进生。青果和大力的桌子是一张，凳子还是一张，是那种长条的凳子。每天放学都要把凳子搬到桌子上，以便值日生扫地。

别的凳子都是同桌两个人一起搬上搬下，可是大力不用。他一个人承包了这个项目。只需要青果站在一边帮他看一下抬起的高度是否合适。 青果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在桌子和凳子上各划了一条线。划的时候青果拿着格尺量了好久，大力就端着肩斜着眼睛看着，青果也不说话，抬起头看着大力，直至大力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青果就不偏不倚地划下去，基本保证了两个人的面积相等。

可是，大力总是有意无意地突破这条三八线，每次还挑畔地斜着看青果的反应，青果就不耐烦地用铅笔头捅大力一下，大力才装作猛然醒悟的样子往回挪了挪。

慢慢地，青果发现自己关注这一点反而影响听课，索性也就懒得理他了。 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能吃到零食。大力每次有好吃的橘子瓣糖啦，卢果啦，都会神神秘秘地用手帕包好拿给青果吃。有一次，大力拿了几个黄橙橙的菇娘给青果，青果不小心吞咽了半个菇娘，大力看着青果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好了，青果，你的肚子里会长出菇娘的。”

青果看着大力的样子，吞咽下去的半个菇娘还卡在食管，想象着自己的肚子里长出一堆菇娘来。她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一点发白，愣愣地看着大力。大力看到青果的样子，不禁扑哧地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别怕，是我胡说吓唬你呢。”青果听了，却是哭不得笑不得，急忙用手背擦去刚刚也不知是被噎的还是被吓的用涌出的眼泪。

孩子的记性总是不那么好，青果总是很快忘记了大力是怎么欺负自己的。没办法，别看大力平时不少惹祸，他却总是有办法把青果哄好。可是，大力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青果第一次头疼发生是在和大力他们在外面疯跑了之后。大力看到青果的脸色蜡黄，细密的汗珠从青果的额前渗出来。大力急得自己的额头也开始冒汗，他不停地用衣袖帮青果擦汗，可是刚擦过，又渗出来。

大力急忙跑去喊青果妈妈。 青果妈妈是学校里的张老师。张老师和李老师一样有那样的两条油黑发亮的大辫子。以至于孩子们都以为大辫子就是老师的标配。可是孩子们还是看出了大辫子的不同，那就是张老师的大辫子是垂在胸前的，配着张老师瘦削的身材，越发显得干练。

张老师是学校里的优秀教师，很有威望，学生们对她是敬畏的。别看大力天不怕地不怕，见了张老师却如同耗子见了猫，立刻没有平日的霸气。 大力找到青果妈妈时，张老师正跳着一担水桶走过来。挑着水桶的张老师的肩膀略弯着，脚步随着水桶有些摇晃。

大力一时跑得急，差点把张老师撞倒。张老师被大力没头没脑地一撞，差点跌倒。她忙丢下水桶，一把把大力扶住：“大力，你疯跑什么呢？” 大力气还没喘匀：“张，张老师，青果，她……” 青果两个字一进张老师的耳朵，她不禁紧张起来：“青果怎么啦。”

大力拉着张老师的手就跑，边跑边说：“青果她病了。” 青果她病了。 很快这样的消息就传遍了校园。青果在家休假了。大力上课的时候总是提不起精神。现在整个桌子和凳子都归他了。可是他总是不敢越过青果划过的那条线，他怕青果生气。过了些日子，他发现那条线竟然越来越淡了，他的心就有些慌。他拿出格尺，学着青果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认真地把它补齐。

他希望青果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青果和他从此不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