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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是一个瞎子,这是当然!
瞎子不叫瞎子,瞎子姓吴,名唤秋生,秋天生的,生下来是不是一个瞎子?不知道。
瞎子他们村的人应该会知道,但是我不是瞎子他们村的,我妈妈、我奶奶还有外婆是他们村的,但是我还是不知道瞎子生下来是不是一个瞎子,因为我小时候没怎么住外婆家,我表哥住的多,可能我表哥知道,但是也仅仅是知道,因为我表哥是瞎子村后面的村子的,所以还是我知道的多点,因为我跟瞎子在一所学校上的小学,瞎子比我小一两届,小学本来就破,也就那么点大,面朝面的大多数人都是认识的,只是现在小学也倒了,教学楼刮大风下大雨塌了,操场变成附近的养鸡场,水泥地夏天成了晒稻场,没有人再读小学了,不是不读书了,只是都去别的地方了。
瞎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是死是活不知道,回外婆家也没听过,渐渐都也没人叫瞎子。
前些年过年有个哑巴,年三十儿挨村挨家的要钱,大过年的多少也给些,或者再给颗烟抽,哑巴接过烟,扬扬手,咧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哇欧哇欧的叫唤几声,然后开心的去下一家。现在过年哑巴也不来了,奶奶说哑巴老了,走不动路了,是活是死也不知道了。
瞎子是不是瞎子很难说,也说不准,因为瞎子也分天生和后天的,如果天生的那可以叫天瞎,如果是后天的,虽然叫瞎子,但是有必要强调解释一下,因为不能让人家平白无故的被扣上瞎子这个帽子,同时也能释怀一下同情的心理,以表达尊重。我至今还没有碰到过天瞎的人,新闻上也没听过,所以说如果瞎子是天瞎真的应该是一个大新闻,在现在应该上头条,但是当时只有黑白电视机和收音机,瞎子就是个瞎子,这是个事实,不足为奇。因为我村里我唤作姑爷爷的人也是个瞎子,不过他不是天瞎,他是坐牢瞎了,怎么坐牢了,又怎么就瞎了,好像跟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会儿有关系,然后就瞎了。这么多年背也驼了,整个儿的弯下去了,瞎了也就不出门了,至少不出远门,压根看不见道。我小时候那会儿调皮,大夏天的热的不行,我还在外面乱窜,从姑爷爷家前门穿到后门可以抄近道去后面山坡上玩,每每姑爷爷在睡觉,然后我蹑手蹑脚的挪到后门那边,姑爷爷瞎了但是耳朵灵的很,“谁啊?”我嗖的一下赶紧跑出去,姑爷爷爬起来,摸索了木杖,东点一下西点一下去后门,我在老远的地方站着不说话,就看着他,姑爷爷也站在后门朝我这边看着,不过他应该看不见,但就是这么看着,好一会然后就回去了,我也就走了。
秋生这个人个子很高。突然叫秋生而不叫瞎子感觉像是叫另外一个人的名字,秋生的确是个好听的名字,但是除了名字和瞎也就没什么值得让人记住了。我上小学四五年级那会儿有差不多一米六几的个头,但是秋生那会已经有一米七的样子,但是秋生因为瞎,走路都是佝着背,似乎是想极力看清楚道儿。所以,每当秋生走路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看到这样一副奇怪的景象:双手扒拉着下眼睑,像是在做鬼脸,然后左摇右摆的往前走,可能是因为穿着不合身的裤子的原因吧,那肥硕又破烂发白的蓝色牛仔裤应该是他父亲的,秋生就这样一抻一抻的往前扭动,不时的由于裤子太大太长,走路踩上一脚给自己绊的晃晃悠悠的,像极了故事会封面的那个不倒翁。
秋生长着满脸的雀斑。在他那个年纪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长那么多雀斑,甚至我那会儿还不知道那个叫雀斑,只是很多很密集的黑色的东西长在脸上,像夏天被暴晒过的土地因为缺水而龟裂开一样。秋生的脸就像是缺水的土地,又黑又干。我似乎想起来班上的某个同学是秋生的邻居,放学的时候经常是她领着秋生回去的。我同学家我还是知道的,她父亲年轻的时候和我父亲一道拜师学徒的,又因为外婆家是一个村子的,所以还是有一定关系的。以前去过她家玩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家养兔子的,去她家的时候,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的腥臊味,黑洞洞的大门跨进去,好几秒才回过来看清屋里的情况。只见家里满是兔子洞,七七八八的 散落在各个地方,地上铺着稻草,时不时的有兔子探出头来,瞅瞅嗅嗅然后又缩回去。她们家是养兔子的,这个是知道的,但是这不是重要的,是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的,但是和秋生是没有关系的,有关系的是在我跨进门在门前停顿的那一瞬间和跨进去黑白转换的那几秒钟。我是错误的觉得秋生家也是住在这么黑的屋子里的,因为他们是邻居,而且这也一定和秋生脸上长这么多雀斑是有关系的,多么简单可笑的联想!
秋生的头发很脏乱,不是一般不洗头的那种,也不是那种长年乞讨不洗头而且很长的那种。秋生的头发是短发,油油的,像是好些天没有洗头了,他的头发一直是那个样子,我指的是修剪的样子,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瞎子自己给自己剪头发的,好像是个笑话,但是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秋生的头发他自己是看不见的,所以他也没必要在乎别人是怎么看他的头发的,甚至他脸上的雀斑。所以当秋生把自己的头发剪成额头光光的,鬓角参差不齐,后脑门那里有一块没一块的时候,站在阳光下仰着头,扒拉着下眼睑似乎想看清楚的模样,只收到来自周围的嘲笑声。他的头发因为阳光的照射更加的油亮,湿漉漉的感觉已经想象不到是有多少天没有洗头了,并且当头皮发痒,秋生用手指前后划拉着挠的时候,他感受到无比的享受,这是多么超然的状态,秋生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因为他只是一个瞎子。
秋生一般是坐在教室里的,因为他是一个瞎子。
秋生的脾气很暴躁,因为他是一个瞎子。
秋生对死亡是有抵抗的,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瞎子。
某个在学校的上午,似乎是春天,因为刚开学没多久。听说秋生和别人打架了!大半个学校都知道,谣传纷纷扬扬,最可信的我觉得是这个:秋生课间与别人打闹的时候与人发生了争执。在这里有必要作停顿,秋生绝对不是主动出击的那个,以下都是我的主观臆想。秋生是个瞎子,瞎子是他身上永远抹不去的代号,因为是瞎子,所以必须被可怜,尽管秋生不以为意,但是在别人眼里他是必须被可怜的,因为他就是个瞎子。所以一切有关于碰撞的火花,被受害者都是秋生,这样推理下去逻辑就顺当简单多了。当秋生和别人发生争执的时候,首先肯定是秋生坐在座位上,那么安静的坐着,然后这时候切换到来自别人的玩笑和欺负,秋生展现出来自灵魂的不屑和宽恕,欺压者继续挑衅,扭曲程度加大了,秋生开始反抗,来自灵魂尊重的反抗,出现了肢体的碰撞,这时秋生是看不见的,秋生的手臂根据声音的来源肆无忌惮的挥着,可能无意的碰到了欺压者,不过我相信秋生秋生是无意的,因为他是个瞎子呀。来自欺压者的压制,秋生无力反抗,他的双手被反扣,整个人被死死地按在座位上,欺压者甚至不止一个!秋生就那么坐着,但是他是暴躁的呀,他的嘴巴像是突然袭击的龙卷风,仰着脖子对着天空呼呼的谩骂,带着唾液喷洒在空气中,或许还喷洒到欺压者脸上,那是来自他最得意的攻击。空气中弥漫着秋生唾液的恶臭,除了欺压者,所有人都远离那片区域,不仅是恶臭,还有恶心。欺压者们用透明胶带封住秋生的臭嘴,秋生摇晃着脑袋执意要摆脱掉封锁,但是他只是一个人呀,他没有办法和一群恶徒们对抗,所以他屈服了,他的暴躁屈服在透明胶带下,但是他真的是暴躁的,就算被封口了,他还是拼命的发出哼哼的浑浊的声音。轮到欺压者的反击了,他们的反击是迅速而刚烈的,甚至是具有死亡气息的。他们从文具盒里拿出里小刀,那是用来削铅笔的小刀,小卖部里两毛钱一把的小刀。他们拿着小刀对着秋生说,信不信用刀割开你的喉咙。秋生想回应但是他没有办法也不能够,他还在剧烈的挣扎着,但是人多势众的欺压者开始令他的反抗筋疲力尽,他累了,他妥协了,他就那样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甚至他的双手都感受不到来自欺压者的反扣了,但他还是保持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是麻木了。欺压者们用小刀抵着秋生的脖颈处,没有一方在动的,时间仿佛也是静止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把桌子上的书哗啦哗啦的吹翻过去。猛的秋生站起来里,他不知道自己拥有里什么力量,就突然站起来了,甚至他的双手还被反扣在座位后面,他以为他已经放弃抵抗了,但是来自灵魂的尊重啊,他站起来了,多么强大的力量,像是带起了一阵风,那偃旗息鼓的龙卷风又猛烈的躁动起来!我想,我是站在同情的角度的,思绪打这里应该永远停顿了。该是还原事情的真相了。秋生在课间和别人打闹的时候,与人发生了争执,双方手里都握着小刀,秋生不小心用小刀划伤了别人的胳膊,刀痕只是浅浅的一层,然后别人横空一挥给秋生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同样浅浅的刀痕,双方最终都以皮外伤的方式终结了这场斗争。
不过有人说,那个人并没有在秋生的脖子上挥了一刀,只是同样的在胳膊上划拉了一下。
不过也有人说,那个人并没有在秋生脖子上挥了一刀,而是在秋生的胳膊上狠狠的划拉一下,好像深入皮肤,小刀上都在滴血,有人去喊老师了。
不过还有人说,那个人并不是在秋生的胳膊上划拉一下,而是在秋生的脸上划了一刀,因为后来秋生脸上有一道竖着的细细的伤疤。
不过,在那场斗争中秋生没有死去,小刀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我是同情秋生的,也有人憎恶着的,我跟他们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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