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归途似锦
翌日清晨,月牙儿和周允桀便踏上了往西梁南边,那个小镇的旅途。
每路过一个曾经被他侵占的辽颖城池,周允桀都会停下来,和月牙儿在那里寻一家客栈,住一晚。
那些告别战乱的城池,已恢复了生机和安然,繁荣的市井气息掩盖了周允桀带来过的杀戮和暴虐。
他喜欢看着月牙儿在这些城池的街道上走走停停,有时是漫无目的的闲逛,有时是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有时也是肆无忌惮地吃当地的美食,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在赎他心里的罪,只有她的足迹踏上了这些土地,才能磨灭它们在周允桀心里留下的血腥,孤独的影像。
月牙儿问过,“你会不会后悔为了我造成那么多的战争和杀戮,那些罪孽是不是太深重了?”
“那些战争和杀戮与你无关,任何一位君王都会背负满身的罪孽,你要记住的是,我想你,所以来找你的旅程。”周允桀脑海里翻腾的血雨腥风是一辈子都不会让她知道的。
“可是你即背负了罪孽又放弃了权利,不可惜吗?”月牙儿看着曾经出行需要豪车马队的周允桀为她做车夫,赶个单人小马车,有时候还是会于心不忍的。
“权利?又怎样?一举歼灭辽颖,统一天下,然后呢?我还不得去找你。”他笑起来好看得不像话,“那样的话,我一定已经把你弄丢的。”
“我有那么重要吗?”
“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
周允桀忽然把月牙儿深深地揉进怀里,他想起了天坑石洞里,师傅对他说的话。
他的存在只是他的师傅为了折磨他的父亲而设的局,为了他被夺走了自己心爱女人的恨,没有保护好她的悔,所以要折磨他的儿子三十年,才让他再承受丧子之痛。
那是何等的疯狂与扭曲?
于他们而言,是一程轰轰烈烈的爱,于周允桀而言,他的人生,生死都是一场骗局的设计。如果没有遇到月牙儿,他活着就是天底下最可悲的笑话。
月牙儿知道周允桀想起了什么,他胸膛里的心乱跳得厉害,虽然那些事情都是她后来被告知的,但是她可以感受到,那个时候,石碓废墟的另一边,身受重伤,毒发入髓的周允桀听到这些事情的感受。
现在想起来,她的心都会疼得厉害。
她默默地用小手在他背后轻拍着,仿佛怀里是个脆弱的孩子,“我在这里,永远都在,为你而生。”月牙儿爱得痴迷,几乎觉得自己从出生至今,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能遇见他。
当他们回到浔南镇,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本就四节如春的南边小镇更是经历着一年中繁花似锦,最美好的时节。
静静的街道响起了车轮声和马蹄声,在这里,马车算是稀罕东西,鲜少路过,所以街道两边的人都会侧目而望,看见马车夫虽然简装斗笠,却是俊美如仙的年轻男子,更是引起了镇子里不小的骚动,闲来无事的妇孺不禁好奇尾随。
“你认得回皎皎楼的路?”月牙儿掀了帘子向外张望。
“当然认得,梦里来过无数次。”周允桀淡然地说,悠悠地驾着车。
“梦见了什么?”她索性从车厢里出来,坐到了周允桀身边,浔南镇的鸟语花香沁人心脾。
“每回梦见找不到你,最后的场景总会回到皎皎楼,我站在大门口,门一开,就看见你站在那里。”他说着,嘴角挂起一抹温暖的笑,“就是那里。”他朝前抬了抬下巴,眼里化不开的深情。
马车停下来,月牙儿顺势望去,他说的一点没错,皎皎楼还和三年前一摸一样,仿佛他们从未曾离开,只是昨日去镇外送药,一夜未归罢了。
“是月牙儿!”尾随的人群中有个女子,领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惊呼起来。
“是啊是啊,月大夫终于回来了,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纷纷有人认出了月牙儿,一群人喳喳闹闹起来。
月牙儿笑而不语,心里甜得和蜜一样,回家了,大家居然还记得她。
周允桀下车后,没容她自己下来,而是当着乡里乡亲的面,把她抱下了车,惹得她又是羞红了脸。
“你干什么?”月牙儿娇嗔着,却是没放开搂着他的脖子。
“我喜欢,喜欢你害羞的样子。”周允桀笑着在一群人的起哄声中吻了月牙儿的额头。
“难怪我看见最近王婆婆和你哥哥忙里忙外张罗着什么,原来是我们的月大夫招了夫婿回来啊。”
人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揣测着,皎皎楼的门忽然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眉目冷峻的少年,他身后是满园红妆的皎皎楼,在一片红灯笼,红绸缎,红喜字里是一身玄色墨衣的夜龙心,他静静地看着门外月牙儿被映红的脸颊。
“姐。”少年开口说话,没有了刚才的冷清,嗓子紧紧的,略带羞涩。
“不凡?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月牙儿收回落在夜龙心身上的眼神,赞许得看着面前的不凡。
他已从记忆里那个整天围着龙心哥哥,月牙儿姐姐要好吃东西的小孩子变成了一表人材,气质出众的少年郎。
不凡低了低头,笑得腼腆,“姐姐快进来吧。”他敞开了大门,自己让到了一边。
周允桀把她放了下来,月牙儿刚抬脚要进门,他的手又过来和她牢牢的十指相扣,两个人这才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皎皎楼的大门,走进了满院的红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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