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在海面之下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说。。。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因为,我们无法再用语言交流。
所有的语言,在水下都失去了意义。在这个沉默的世界里,我们甚至无法听到彼此的声音。
也正因此,你才会觉得那是多么美妙。
你很不解地说,怎么会美妙呢?无法对对方说话,怎么可能会是好事儿?
我说,真的是好事儿。。。因为,所有的语言文字,是世上一切误会的根源。
(如果我们彼此语言不通,那么我们之间的矛盾会少太多太多。)
而在水下,当我们只能够通过眼神与手势交流的时候,你就会明白那片无声的深蓝世界其实是多么的美丽。
Vandenberg。
Florida Keys最著名的wreck diving潜点,沉没大西洋底的一艘邮轮。以前潜过的都只是些小船儿,还未曾潜过这么大的邮轮。这样一个下午,阳光灿烂,天空晴朗,海水清澈透明得如同碧蓝的水晶,能见度极好。我们便从波浪上颠簸不定的潜水船投入这蓝如水晶的世界。
在废弃邮轮中潜行,如同穿越时空的隧道,触摸深海之中的人类痕迹。所有的桅杆层层叠叠地生满了贝壳;船壁被厚厚海绵所覆盖早已看不清当初的颜色。我们如同鱼儿,如同鸟儿,翱翔而过甲板上方,看一对悠闲自得的鹦鹉鱼在身下闲庭信步;网状天花板的每一个对角点处都躲藏着体态怪异的海蜘蛛,使人不敢靠得太近。仰头望去,金属网把头顶的海水分割成无数方块儿;午后的阳光就透过这些方块儿洒落,几乎可以照入这黑暗的沉船。
我想,你会喜欢这里。
你会喜欢那些于沉船船壁不时席卷而过的银色鱼群,如闪亮的旋风一般绚丽迅速,捉摸不定;那是一种个头极小,颜色几近透明的鱼儿;它们数以千计万计地聚集在一起,如云朵飘浮笼罩在深色沉船的顶部。
还有巨大的梭鱼,躲藏在天花板下,船舷两侧,一切不易发现的地方。它们银灰色的身体细长笔直,腹部分布着浅黑条纹;它们悬浮在那里,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已被催眠——当然这不过是迷惑猎物的假象,每当透明的小鱼群掠过,那被催眠的猎人就立刻醒来,一路追逐而去。
你会喜欢在这碧蓝海水中仰望这一度航行海面的宏伟建筑。在海底仰望这些高大的柱子桅杆,密集如蛛网的锁链,斑驳墙壁,感觉如同接触史前的遗迹。你会感觉,这是另一个与岸上世界相同的世界—只不过海水是空气,鱼类是居住这建筑中的公民。你甚至会逐渐觉得,这残骸竟如此完美地融合了人类社会与海洋世界,具有一种超然时间之上的美感。或者,岁月越久,残骸被海洋包容改造的程度将越深,直至最终彻底融入大海—-与礁石,沙粒一样,成为海底世界永恒的一部分。那么人类社会的产物就将这样被海洋所同化而接受。
这也便是wreck diving的独特所在。你会发现,在这深深的蓝色海水之下,时间是可以被遗忘的。时间,如同人类可以经历的一切爱,恨,痛苦与悲哀,是可以被遗忘的。在这深深洋底,时间渐渐失去了它的意义。
这里的意义可谓没有意义,却又无所不包。因为这里的意义,便是这无穷无尽的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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