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人生誓言。戒烟。决心翘课。
“好吧,跟我说说,作业完成的怎么样?你的数目是多少?”
“250。”
我盯着苏向贞的眼睛,她的嘴角翘翘,表示对这样滑稽数字抱有喜感。
“那么,这个数字很有趣,是吧?”
“嗯,所以,注定是个恶作剧。”
我避开她的目光,低下惭愧的头。
她碰了碰我的手臂,会心轻柔的微笑。
上善若水,这柔情融化了我,感动得我几乎流泪,唯有做一件自己过去想都不曾想的事,才能与这些天来的纠结、激动、震撼、迷茫、挣扎、渴望与感恩相映衬。
心底的一丝冲动顿时汇成一句刻骨铭心的誓言,我居然去抓苏向贞的手,我抓到了,然后握紧。
“我要发一个誓,我要考上这所大学,和你在一起,做你的学弟!”
她点点头,笑着说:“看来,我的研究生必须要考上了哈。来,我们拉钩!”
她已弯起小拇指举到我的面前,我也把自己的小拇指迎上去,挂上她的手指,她笑的甜蜜我笑的羞涩,就这样许下了一个诺言,这诺言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继续聊大学聊大学生活,一切都表明,这是个超级美好的夜晚。
可她后来居然说起我吸烟的事,她告诫我今后不要再吸烟了,说吸烟对健康很不好。
我没吭气,下意识抬手指凑到鼻孔前嗅了嗅。
其实我吸烟并不频繁,一般只是和戴扬(我的发小小哥)在一起的时候吸,莫非身上还是有味道,只是自己闻不到罢了。
苏向贞见我没回答,又碰碰我的胳膊,重复一遍有关让我戒烟的话。
我心里不自在,素来讨厌别人干涉我的私生活。可苏向贞很坚持,她就那样望着我等着我,此刻苏向贞根本不知道,她目光中喷薄而出的两潭清泉令我置身怎样彻骨的洗礼。
“好吧!”
我低声应答,声音并不大,却也是很少见的让步。
苏向贞对这个过于勉强的允诺显然不满意,她逼近一步。
“是决不能再吸好吗?你要答应我!”
“不吸了,我不会再吸烟了!”
我活这么大,还没有谁如此在乎我,当我顺应于苏向贞的态度时,我得到的是一种释然的快乐——多少年来,我仿佛蛰伏在阴冷的山洞里,终于有这么一天,一种力量将我拉向洞口,我看到了光亮,看到了粉红色的霞光!
从那个清晨开始,我的生活已悄然转弯——在我19岁这一年,我第一次有了可以牵挂的人!
我梦到她,一身素缟站在那黑漆漆飘飞着白色花瓣的山洞里。
她的一切都在吸引着我:她的眼神、话语、态度;她的头发、眉梢、微笑;她的手脚、肩膀、面颊;这细碎的思念逐渐凝成一个渴望,我想拥她入怀亲吻她的头发;她额下的新月和从容的笑意,好似晚风穿越我的身体,抵达我神思的每个角落。
也许,那山洞代表着黑漆漆的暗夜。
我抱着枕头一遍遍欣赏她的容颜,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诵读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如月色一样皎洁,如暗香一样柔谐,我扶着窗棂望着沉沉的远方,泪水无法控制的流淌。
然而第二天,我的“内线”却告诉我一件令我沮丧的事。
原来“浪子回头”四个字的真正出处是这样的:“陛下”喜欢在教室后窗偷窥班里的上课情况,那天我一直低头伏在卷子上数“花瓣”,正好被“陛下”看到,她自以为是居然认为我在温习考卷。她当时还不信我会如此认真,后又来偷看,发现我在卷子上比比划划,像是在研究错题,而且一看就是一上午。“陛下”跑去叫来任课老师,几个人轮流透过小窗观察我的动向。我那时专心致志地数数,哪会注意后面小窗都快被挤炸了。
于是,以“陛下”为首的老师们得出一个结论——我终于知道学习了,说我这个浪子终于知道回头了。
这算是令我意想不到的。
令我心衰到家的是,“陛下”将“浪子回头”与她上周在班里的一次训话有机结合了起来,把我的进步全部归为她循循善诱的谆谆教导。
本想从第一节课就开始认真听讲的——我把教科书和笔记本整整齐齐地摊在桌子上,准备以这节课为起点,朝既定目标义无反顾地杀将而去。但是,长时间逃学、旷课造成的分心分神,以及丢课过多形成的知识结构的巨大缺口,想通过一个誓言就能彻底摆平谈何容易。我鼓起信心一次次将自己即将逃跑的意识拉回到课堂,这样的与自己作战已使我精疲力尽。
余光里有东西在晃动,后面小窗又出现“陛下”狡黠的双眼。
唉,“陛下”还真觉得就她那一席老掉牙的陈词滥调能轻易让一个浪子回头么,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算了,我把本子一合,趴在桌上睡大觉,我也的确很困,昨夜梦醒后又失眠,也就睡了不到二个小时,这时正好在“陛下”的眼皮底下安然就寝啦,真有点惋惜,才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小信心就像沙子,用力一抓就散了。
精神一恍惚,眼前的迷雾瞬间就被苏向贞拨开,她凝望着我,令我心生愧疚。
我咬咬牙立起身子,把本子重新打开,将目光投向授课老师。
就让“陛下”自说自话自己臭美去吧,我是为了要和苏向贞在一起才发奋学习的,跟那个老女人半毛关系也没有!
“内线”为我整理出好几大张A4纸的知识点,还安慰我说,只要努力还是能跟上的。我打心眼里感激她,没敢把发誓的事跟她讲,怕吓着她。因为在众人眼里,我能考个二本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苏向贞这批实习生即将结束实习返校,按惯例要召开一次总结班会,是最后一个考察项也是实习总结。明天就是他们实习的最后一天,学校还要召开教师讲评会走完最后的实习程序。
一个月过得如此之快,眼看苏向贞就要回校,没有了苏向贞,我不知学习的动力还能维持多久。
班会继续“伤感情”,“陛下”当众表扬了我的进步,拿出各科的成绩、作业等展示给全班同学看,还把各科老师对我进步的肯定一一告诉了大家。这也就罢了。可“陛下”还是又提到了自己的训诫,把我的进步通通归结为自己的谆谆教导,对苏向贞的工作“陛下”也给了肯定,但班主任经验还有欠缺,希望苏向贞今后继续努力,相信她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
苏向贞的英文课,在我看来,并不比现役英文老师差;还有班主任工作,她每天都比学生来得早,带着同学们上早自习,召集班干部开会,帮助学习落后的同学,还逐个找学习不好和经常犯错误的同学谈心,如今班里的学习气氛空前高涨,大家都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在期中考试有所突破。
这些成绩难道“陛下”充耳不闻?简直不可理喻,连一个实习生的功劳她都要贪!
刚宣布班会结束,我背起背包第一个冲出教室摔门而去——再不愿看到这样的无耻老师!
我要给戴扬打电话,明天必须翘课,让“陛下”的所有丰功伟绩彻底辟谣!
我愤愤地抓着手机,想起“陛下”在后窗猥琐的偷窥,我想对“陛下”说一句,真正的现实是不需要偷窥的,好吗?!
苏向贞还是跟来想叫住我,我走得太快,苏向贞在后面小跑也追不上。
我气哼哼走了一段,心还是软了,为什么跟苏向贞过不去?
我停住脚步,苏向贞呼哧呼哧地跑上来拉我胳膊,我立在那里像一尊没表情的石像。
苏向贞摇晃着我的胳膊问:“信楠,你怎么了么?”
我被她摇晃着,身体反而越僵硬起来,我不愿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苏向贞越这样关心我,我就越生气,在这时,一切的退让都是对“陛下”淫威的妥协。
我站在原地不做声。
“南瓜,你不舒服?是不是这几天学习太累?你不是病了吧?”
苏向贞抬手放在我的前额上试温度,实在不忍让她替我担心,可现在心里的燥热无处发泄。
“其实我是一个自暴自弃的人,那天的誓言你不必在意,这种誓言我每天都会发好几个的,就像戒烟,我戒了无数次,可每次都以复吸告终。你不必期待我有什么长进,就算我学习,我也不是为了图谁的表扬,我不为任何人活着!”
“我不求你为了谁而活,我只希望你为自己而活,你要证明你的能力和信心给你自己。人活一世不用想太多,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你的亲朋好友再有本事,真正能帮你的只是你自己。至于那个誓言,并非只是你的,这誓言的另一半还有我啊,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
我的心早软得像海边的沙,可我不能饶了那个无耻的“陛下”,我依然会用功学习,但明天我必须翘一次课来让“陛下”自己打脸!
向贞,希望你能理解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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