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花之城（第一章 木兰）（22）
提要：迷路的孩子。摔手机。爱飞姐姐。一秒钟眼神。
想向贞的时候，我就往三个地方跑：一是高中学校后面的小河边。“一模”后，向贞在这里安慰我，陪我抽烟，永远不会忘记苏向贞被橘红色火焰照亮的羞涩的脸。二是S大学墨静楼前的长椅。高考前的最后一夜，我把因补课操劳过度的苏向贞抱进怀里。再有，就是羽翼网吧外面的楼梯，那是向贞曾经受伤的地方，为了我……
我坐在网吧楼梯上，抚摸着冷冰冰的台阶，想着向贞在我怀里眉头紧锁的样子，听到她轻声说：“跟我走吧，这里不要再来……”
手指在光滑的楼梯尖锐处划来划去，划过去是一分钟，划回来是半小时，这凉凉的台阶我一坐就是半个白天，我想她想得默默流泪，像个找不到家迷路的孩子。
已经快一个月，向贞不会真的在我生活里消失吧？难道就是人家说的扶上马还要送一程，你带我顺利通过高考，完成了任务，就此和我永诀？你不是还要读研究生么？难道你是骗我的吗，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如果是这样，即便录取了我也不会去报到！真的不会去，我本来就和大学的学习生涯没有半毛钱关系，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我把手机摔了，因为它打不通向贞的电话……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如果我的坚强任性/会不小心伤害了你/你能不能温柔提醒/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
那段时间，我整天听这首歌，手机摔了，在心里唱。
客服说修手机得三天后才能取！！！
我去，万一向贞这几天打来电话我咋办？索性……
我刚装备好新买的Nokia手机，居然天灵灵地灵灵，收到一条短信，是向贞发来的，天呢，这这这……我像即将溺死的人总算探出水面吸了一口清新的氧气！
正阅读圣旨，向贞的电话就到了！温柔的声音传来，我也是醉了。
她说她和母亲回国后，还得随父亲到郊区开一周的会……
我强忍即将爆裂的心绪，这么长时间没联系，怎么从语气听不出她特别想我的意思，她哪里知道，我可是已经要死要活了！
再忍忍！
又跑到久违的网吧，彻夜打游戏，电游是最易消磨时光。我坚决不再吸烟，可我得喝酒，我跑到酒吧醉得趴在桌上，又跑去夜店，跳舞跳得湿透衣衫，让身体里的酒精全部挥发出去——可我无论做什么都像丢了魂似的，我已经养成了顽固的思维定势，和她在一起每时每刻我都清晰地“存在”着，她就是一面能照得见我人影的镜子，是我作为一个有思想会说话的肉身存在于世的证明。而没有她，我什么都不是，我找不到家，也找不到我，没人证明我曾来过这个世界！
酒精挥发出去，头脑也清醒过来，想明白一件事——我不能对她有任何对抗，我要用态度和行动对她五体投地的臣服，把她作为我的信仰，她就是我的神。这样一来，她就时时刻刻在我的眼前，陪我打电游，陪我喝酒吃东西，陪我遁入梦境，这也许才是正解！
我休整了两天，策划出一个大活动，我拨通她的电话，向贞啊向贞，接电话吧！
“喂，你好！”
向贞的嗓音甜美、清丽、婉转、悦耳，犹如天籁之音娓娓动听，袅袅余响绕梁三日，又如绵言细语山鸣谷应。
听到她的声音，我的五脏六腑我的脑仁心肝才终于归了位。
人就是贱，她如此牵魂摄魄地回应了我，我便又开始装逼式的拿腔拿调。
“爱飞姐姐一向可好啊？可是飞来飞去的飞啊。”
她嗤嗤笑，对我的称呼有些莫名。她也不是那种有幽默感的人，认真的人是不太会玩幽默的，相反，他们需要别人的幽默来轻松他们自己。
“姐姐我很好啊，今天飞到一处风景优雅的所在了，绿色山峦的怀抱里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每天清晨我沿山路攀上山中亭到达顶峰的望月双亭，再穿过茂密植被覆盖的下山路经过草地回房间，草地边有一汪湖水，一群嘎嘎叫的肥鸭子，几只坐在水里梳理羽毛另几只卧在岸上悠闲地晒太阳……”
“哇，姐姐好兴致啊，也用不着惦记谁，也不用管是否被谁惦记……”
“有一只小鸭子好淘气，别的鸭子都在水边清理羽毛，它却跑到烂泥杂草的地方，把身子滚得好脏，一点也不乖。我告诉它洗干净才有人爱，它却不领情，反而对我怒目而视，真是对鸭弹琴了……”
“姐姐，那鸭子不是不乖，是故意在表现，好吸引你的注意力啊。”
“是么，这我没想到，可它对我要发怒的样子，又怎么回事呢？”
“它原本是个俊郎的男生变的，现在经验值还不够变不回来，他想和你鸳鸯浴啊……”
“哇，你好龌龊，一点正经没有，我忙着呢，没事我挂了……”
“别啊，姐姐，你看本来我是有正经事的，被你说的把正事都忘了。”
“快说！”
“朕近来寻了几首轻歌小曲给爱飞姐姐宽心，不知可哂纳否？”
“呦呵，还朕还哂纳否？您哪来的这文明词儿啊，我都快听不懂了啊，我可是学外文的，你揭人家短板，不厚道吧。”
“就因为姐姐是文明人，我这不是也学习着文明么？”
“哼，姐姐累了，得多住几天，闭门谢客！”
“行了姐姐，人家会议结束都得退房，您还赖着不走？就这么定了，后天下午五点，我打车去你家接你，我可告诉你哦，不去是要后悔的呀！”
我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等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握着手机打心眼里开心，她一定被气坏了吧——怎么想她能想到哭，可刚一接上头就又想虐她——这一个月她可把我折腾惨了，也得让她尝尝被严重忽略的滋味……
终于熬到这天，我让出租车停在向贞家斜对面，发信息告诉她我到了。
她会准时出现么？
10米远，我站在向贞家门外，她不会让我久等的。
单元门从里面被脆生生地拉开，绑着马尾的苏向贞出现在门口，她上身罩一件淡蓝色小褂，里面是白色连衣裙，白色韩款船鞋，肩头背着黑色大包。
她回手带上门，低着头径直走到我面前，抬头与我对视一秒。
那一秒啊，我可以发誓，她几乎用了全部念力凝望我的眼睛，我也使出全身的内功回应着她猛烈的火石雷电般的攻势。
她一定超级仔细地修饰了自己的外表，一直没发现她的睫毛好长好妩媚，每次眨眼，就像用一把柔顺的小刷子刷掉我心头蔓生出来的种种不安与凌乱似的。
她的眉毛和眼睛细细长长的横在额头下面如两条秋水，明眸闪耀下腮边一丝绯红，搅动着我刚刚沉稳下去的心神，这一秒是海水下一秒是火焰，我方寸大乱。
她整个人又纯净得像一把锋利的冰刀直插我的心底，令我在这炎热的夏季心头泛起的所有躁动彻底冻结……
我跌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司机师傅问我下一步去哪里，我晕头转向地差点没想起来……
从后视镜看到向贞噘起嘴不开心的样子，她一定是怨气我没和她一起坐在后座。
我当然有顾虑，一个月没见面，几十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又见她从头到脚这么惹火，搞得我身上所有零件都在发颤，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一口把她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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