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撒宁(你啥人)?
赵建楠用这句刚刚学会的上海话问道。他在睡梦中被一阵手机声吵醒,赤裸的胳膊滑出被窝在黑暗中胡乱地搜索着手机。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枕边的手机,耳旁还萦绕着方才梦境中徐家汇教堂洪亮的晚钟声。在梦中所有唯美幸福的元素都齐备了:深蓝色的天空,淡紫色的云朵,身着银灰色新郎礼服的他,身旁是一袭洁白婚纱的叶梓琳。他和她翩翩漫步在教堂外黄昏的草坪上,风撩起叶梓琳的长发飘拂着,动人的音乐在天空若隐若现,粉红色的玫瑰花瓣如雨点在他们的身旁缤纷落下,他搂着女友叶梓琳捧起她的脸微笑着凑近她的唇……然而他的梦被一阵暴力的手机声打断了。赵建楠咽下一片快溢到嘴边的口水,拿起手机,嗡声嗡气地蹦出这句上海话。
你是赵建楠吗?对方迟疑了一下问道。
对唉,哪能岗(怎么了)?建楠继续着上海腔调。
哎呀,哥们,你别用上海话吓唬我好不好,我还以为打错了呢。我是朱小渝啊。
哦,是小渝啊,这么晚了,有事吗?
兄弟啊,快来救救我们吧,我们走投无路了。朱小渝在电话里叫道。
你到底出什么事啦,这半夜三更的。建楠从床上坐起来说。
我们几个被房东阿姨赶出来啦,现正在大上海的一条宽广的马路上散步呢,只能向兄弟你求救啦。
我能怎样帮到你呢?赵建楠一边问着,脑子里回忆着银行卡里还剩下多少钱,能否借点给朱小渝,让他渡过眼前的难关。
我们啊,就是听说你一个人住着间豪华的大房间啊,就想在你那蹭一晚上呗。朱小渝说笑着说。
这样啊,那你们过来好啦,我出来接你。赵建楠说。
妈的,怎么混成这样了。赵建楠关掉手机,嘟咙着开始给赤祼的上身套上衣裳。
这是公元2010年岁末上海一个寒冷的夜晚,此时已是凌晨的两点半。城市似乎刚刚从世博会的喧嚣与繁忙中松驰下来,享受着午夜这片刻难得的宁静,只有街角的霓虹灯还在搔首弄姿地扑闪。朱小渝和武明明、李洛伟三人拖着行李箱从徐家汇一所学生求职群租公寓里垂头丧气地走出来,走到东安路空寂无人的马路上,在灯光昏黄的站台上坐下了。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朱小渝擦亮打火机,点着了叨在嘴上的一支烟。武明明立即凑过来了:哥们,啥烟啊,来一支。朱小渝掏出烟盒扔给他。嗬,还是软中华啊,咦,正好有两支,武明明惊叫着抽出香烟,递给默然无语的李洛伟一支,把烟盒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妈的这个上海阿姨,武明明嘴里喷出一口烟雾说:今天肯定是更年期犯了。老子哪天要是有钱了,出大钱买下这块地皮,让她给老子滚蛋。
哼,等你有钱了,说不定人家早就移民到火星上去了,你就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李洛伟讥讽他说。
其实也怪不到人家房东阿姨的,毕竟人家已经宽限我们一个星期了。归根结底是带队的阿永害苦了我们,要恨就恨阿永。朱小渝说。
对啊,这个黑心肠千刀万剐的阿永,我们一天辛苦十几个小时,就挣这点零花钱,他还要拖欠我们的,真是天理难容啊!武明明扔掉烟头,打了个哈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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