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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往不如归一
老宋越来越老了。
昨天家里米吃完许久了。等着儿子月末回家，但儿子说这月有事，月末自然也没有带回一袋米回来。老宋无奈，又怕耽误儿子的事情，给儿子也没说家里没粮的事。这些日子又该怎样熬过去呢？老宋思量许久，还是决定自己去村里的商店买上一袋米回来吧。村里的米贵是贵了一些，但思忖了许久，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米是贵了几块钱买到了，可怎将带回去呢？老宋也六十好几的人了，这米虽说不重，但对于老宋来说还是压力不小的。
老宋以为自己还很年轻。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吃八个鸡蛋的事，他想起了一个人扛着二百来斤的东西在码头装卸的样子。老宋低头看了看这袋五十来斤的米，一股豪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老宋也不听商店老板的劝了，“老宋，你等一会我家后生就回来了，给你带将过去”。老宋说了一句：不就麻烦你家后生了，我身体还行，这点东西一下子就扛回去了。说罢，老宋咔的就扛起来了，扭头就出了店门。
老宋在路上晃荡了起来，那秋风里的落叶也没有老宋晃荡的那么厉害。二百来米的路老宋扛着米走了十来分钟。刚进门，老宋就赶紧把米靠在了门后的，他是一秒也不想把米放在自己的肩上了。事罢，老宋扭了一下腰，这不扭不要紧，这稍稍一扭扭出事来了，老宋的腰扭了。
老宋是不想麻烦儿子的，但这腰一扭，老宋也浑然没了办法。老宋躺了一会，拿起了手机又放了下了来，可腰实在是难受的不行，稍稍一动，就像火烧一样。最后老宋还是屈服了，又拿起了手机，翻到手机通讯录里的儿子打了过去。
嘟——嘟——嘟
“打电话咋的了，我说了这月有事，回不来了”，老宋还什么都没说，儿子的声音便在那边噼里啪啦的传将了过来。
“儿子，我——”，老宋的话好像被石头卡住了一样，迟迟没有说出口。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老板看到我上班打电话是要扣我工资的”。
“我腰扭了”，老宋也不知道怎么地，这句话就一下子说出了口。
“什么，你腰扭了，咋扭的”，儿子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又响了起来。
“我扛米的时候扭到了”，老宋怯怯的说。
“我上个月不是给家里买了一袋米吗？你还扛什么”。
“上次隔壁邻居说他没米了，我看他一个人年纪也大了，我就借了他十斤”。
“他年纪大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要是不借他米，你的腰就没事”。
电话这头老宋许久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
“我这会上班还忙呢，等我下班了，我开车接你去医院看一看”，儿子的声音又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
“你这次就老老实实躺着，不要在瞎动了”，儿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老宋张口刚想说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老宋只能硬生生把口边的话咽了下去。
二
老宋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他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等着儿子过来接他去医院。
老宋无聊的时候总会想去过去的时光，躺了许久老宋的思绪开始乱飞了起来，穿过茫茫岁月，看到了过去的点点滴滴。有自己呱呱坠地时的模样；岁月中有自己第一次叫爸爸妈妈时，父母脸上满是欣喜的美好片段。岁月就这样像电影一般在老宋的脑海里显现了出来，但这岁月的记忆突然卡顿了一般，停在关于儿子与妻子那段记忆中，一动也不动了，老宋就这样像被人敲了一棍一样，从记忆之中惊醒了过来。
老宋是一个苦命的人，小时家里就只能凑活过着日子，但十岁那年他父母竟不知怎么地双双离世了。十多岁的孩子的世界轰然就倒塌了，老宋哭的不成样子。大他三岁的哥哥抱着他，边哭边说“爸妈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老小照顾好，你们就放心的走吧”，老宋就头抵在哥哥的怀里，哇哇的哭，老宋的哥哥也哇哇的哭。
那些日子老宋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就这样老宋忘掉了父母离世的痛苦，偶尔在几个暗黑的深夜里，老宋会暗暗的落下眼泪，就这样两兄弟就逐渐长大了起来。可长大了起来后，哥哥就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可十里八乡谁家有谁愿意把女儿嫁个他家呢？老宋的哥哥也算有个好运气，最后还是个老宋找了一个嫂子，可老宋就要离开这个他生活了许久的家了，他要把这个家腾给他的哥和嫂子。
老宋就这样走了，就这样走了。老宋知道他嫂子不喜欢他，嫌他多吃家里的饭，嫌他给他以后说媳妇麻烦，便索性赶老宋出了门。老宋像是逃离，也像是流浪，不甘情愿的离开了那个承载他所有记忆的家。后来的事也太多太多了，老宋后来还是结婚了，两个人都是苦命家的孩子，两个人便互相心生悲悯吧，凑在了一起过日子了。
老宋生来或许就是一个苦命的人。好日子没有过上几年，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便死掉了，孩子倒是安全的出生了。老宋三十来岁的有了儿子，对儿子自然是百分疼爱，儿子要是想要天上的月亮，老宋恨不得给儿子去摘下来。老宋把对妻子的爱也全都浇筑在了儿子的身上，儿子一哭，老宋便立即放下手里的活，抱起儿子哄儿子开心。
儿子后来会说话了，第一次学会叫爸爸的时候，老宋高兴的一宿没有睡着，但第二天老宋依旧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走向了庄稼地。还有那次，老宋正在茅坑里，突然听到儿子大叫起了“爸爸，爸爸”，老宋来不及想，便提起裤子，冲进了房间，看看儿子怎么了。儿子撅着嘴，哭噎着“我睡醒了不见爸爸了，我以为爸爸不要我了”。那一刻，老宋哭了，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往下流了起来。
儿子就这样长大了起来。每次去田里，儿子总会给老宋撒娇，让老宋带他去庄稼地里去，老宋怕日头太热，晒坏了儿子，总会让儿子呆在家里。儿子总会边哭边闹，在地上打滚撒娇。老宋没了办法，就只能把这个小祖宗带上。出了门，这小祖宗看什么都新奇，总喜欢问问这，问问那。听到要鸟在叽叽喳喳的叫，他也会叽叽喳喳学上两句，然后扭过头来问：“爸爸，那叫的是什么鸟呀？”。老宋抬头看了看，摸着儿子的头，满脸的慈爱，“儿子呀，那个鸟叫麻雀，你记住了吗？”。“爸爸，我记住了啦。那个叽叽喳喳叫的鸟叫麻雀”，儿子笑嘻嘻的说。
儿子好像还记不住那鸟的名，每次听到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就又会好奇的问老宋，“爸爸，爸爸，那叽叽喳喳的鸟是什么呀？”，第一次老宋笑着告诉儿子，那鸟儿是麻雀。第二次老宋依旧如此这般，可儿子每隔几天便会如此问老宋，老宋稍稍有些厌烦了，但看看儿子那期待充满好奇的眼神，老宋每次都会笑着告诉儿子，“那鸟儿是麻雀呀”。
躺在床上的老宋不知不觉眼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了床单上，老宋也懒得去摸了，就这样一直躺着，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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