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份的海风很柔软,吹在身上就是一层纱一般贴在皮肤上。一个有些微微发福,但又显得壮实的男人站在海岸边的礁石上,好像在望着远方,西边的太阳就要落下,不知为什么,海鸥少的很,几乎听不见这种鸟的叫声,天边的晚霞出奇的艳,像一条火红的练一般,飘在那边,格外迷人。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就连女朋友的呼喊声也没有听见。
他在小的时候有一个梦想,这个谁也不知道,就连女友也只是模糊地听他说过一些。
家境贫寒的他,出生在晋北同灵县三耙子村,就连电视都要跑到邻居家里去看,大半夜才回家,有时中午还在人家里蹭一顿,或许在城市里人看来这甚是没有出息,可这个村子就是这么淳朴,家家户户都像一家人一样,何况他从小一起跟邻居家二小子丁苗光屁股长大,只不过丁苗家境要好一些,家里要联系在天镇上学的老大都得到丁苗家打个座机。
说起这看电视,可不是别人所知道的那种看电视,而他是盯着字看,学着人家说话,一部《水浒传》愣是被他从电视剧里背了出来,但是无知的长辈们并不看好他,尤其是爷爷奶奶。那是在小的时候去奶奶家吃饭,还没有进家门就被赶出去了,问为什么他并不知道,直到今天他也没弄明白。
这一天中午,刚过大暑没几天,太行的这个时候最热,院子里几棵树上的知了也扛不住,叫唤个不停。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坐在炕上吃饭,一向炕上能说的二娃子,却让秋良老汉很是奇怪,问她娘:“今儿这娃娃咋了,一句话也没,是不是病咧?”“头不烫,没病,估计在学堂里又和那个第二名吵架了!”老两口子在那边吃着白面馍馍边议论着,只是学恒娘一直叨叨个不停。
“爹?”他欲言又止的蹦出了一个字。“咋了?”秋良老汉额头上的“门头沟”多了几条,像极了久经干旱炸裂的土地,两个眼角微微向一边斜着。
“你说在咱山的那边是啥?”
“是山么!”只听见老汉嘴里噌噌的嚼着咸菜声儿,没有停顿,话说的干净利索,足以看得出在农田地里是把好手!
“又犯神经哩。”他娘在那边吃着边嘟囔着,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娃娃啥时候会干啥,啥时候说什么话,有什么意思都知道似的。两口子没有文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并不真正了解娃为什么想问这个问题。
“你送我哥到天镇念书的时候不是穿过那山了么?还是山?”
“那地方,除了山就是满眼窝的黄土个蛋。”老汉用自己的筷子敲了敲二娃子的碗边儿。“吃你的饭,吃完给马添一筛子干草,顺便打一桶水放到圈门口,再摸摸房后面草垛子里有没有剩下的鸡蛋了,明儿早上你妈还等着给你冲着补身子呢。”一口气下去,这二娃子就有些不高兴了,因为父亲并不看好他,也没有对他有过多的期望,直到考上大学,拿到红本子,跟父亲喝了一晚上的酒才从父亲的嘴里得知,但父亲此时不知道二娃心里藏着多大的秘密。
他还在那呆着,可能是在思考父亲的话,手里端着盆口大的碗,筷子在手里也没有个动静。他娘带着怨气一般说开了话:“你看看咱这烂包光景,供你哥在外面读书就够吃紧的,你在村里上上几天安生的学,能识个字,帮衬一下家里就甚好,饭也不吃,就抱着一本牛什么的书不放,天天说着让人头疼的话。”
“娘儿”,还没等他接着说,娘又就接上上面的话了,捋了捋头发,那几撮的白头发格外扎眼,边在灶台洗锅刷碗。看着炕头上吸着旱烟的老汉:“你倒是说句话,孩子整天这样你也不管管,明天的课堂就别去了,放放马也挺好。”
炕头上的秋良老汉一声不吭的仍在那扑腾扑腾的抽着烟,左手不停地搓着赤脚片儿,只见烟雾瞬时间就笼罩了整个房间,大概就是这种习惯。“驴耳朵一样样的,又听不进去,算了哇,能上学就上学吧,孩子也不容易,说白了咱们也不懂球个啥。”继续抽着烟,咕咚一声咽个口水,发出吸烟的人惯有的长长的吸气声,看着旁边还在端着饭碗的二娃子。一向不能说话的老汉今天就像攉开的大坝一样,“说不定咱娃娃能过好哩。”
这二娃子大口大口的吃着饭,白面馍馍几口就吞了下去,只就上几块腌菜,喝上两口水就结束了,要么怎么能说年轻呢,即使只有十二三岁,但在这样的家里,就是被命运所迫,十二三岁就像是十八九的大后生一样,这二娃子虽然看着瘦小,但活干起来可不差。
突然感觉到被推了一下,往后一看是女友,这才反应过来,扑通跳了下来,站到女友面前。天边的太阳马上就要陷下去了,海岸线也模糊起来,还剩余几丝晚霞,映着荀珈的脸上,显得那么自然漂亮,风吹着,两个人拥着。
“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理我,尽在那站着,我还等着你给我拍好看的照片呢!”那一丝丝怨,深深地锤动着他的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份长达5年的爱情多么来之不易,唯恐哪一天自己失去这个亲人。
“我只是看看那边,有点想家了,想坐在炕头上的老爹老娘了。”
“眼睛里都有泪花儿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但眼睛一转,好似什么也逃不过一样。
他轻轻地刮了一下女孩儿的鼻梁,打俏地说,“咋就逃不过你的眼睛呢!”女孩儿眯眯眼,笑了,“快说说,你站在那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灯塔,没有光的灯塔。”
“这儿不就是光么?”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起过,我小的时候有个秘密。”
“对啊,只是听说过。”一股嘲讽的语气对着他,“不过至今依然是个秘密。”
他紧接着话,“这个秘密我埋藏了这么多年,如今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单纯、幼稚。”又望了望海上,“不过那毕竟是自己童年的秘密,一个一辈子都难忘的秘密,也因为有了这个秘密,才让我遇见了你,拥有了你,哦,不,上天把你赐给了我。”
这番话极大地勾起了女孩儿的好奇心,焦急地捶打着他厚实的胸脯,“你快说说嘛,人家都好奇的不行了,都五年了,每一次都被你说的话打动着。”
是啊,这五年中风风雨雨,女孩儿跟着这个穷小伙子,风里来雨里去,但也就这么过来了。不过他这小伙子文采一直很差不错,总是写写爱情诗歌,送给心爱的人,她每次都会很高兴,这高兴里带着一丝丝自豪。
“小时候家里穷,总想着有一天能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他看看西边的余晖,“我小时候最喜欢读《牛虻》,书也是机缘巧合得到的,家里至于这么一本像样的书。因为看了这书后就有了要走出去的愿望:亚瑟是多么伟大,而自己一辈子要在这山沟里,多想像亚瑟一样有理想,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紧接着,他带着女友跳上了巨大的礁石上,风很大,吹得女孩有些难受。他扶着女孩儿的腰,“你往远处看看,使劲往远处看。”
“是船,还有鸥,看,还有亮起来的灯塔。”女孩儿好似又看到了什么,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这样的景色多美,你看到了什么?”那双晶莹的眸子,脉脉的眼神,像似怕对方跑了一般盯着。
“啊,大海/只有你才让我紧追不舍/小时候 没见过你的模样/只知道你才是方向/啊,大海/只有你才有涛浪/憧憬着 见到你的面庞/你闪烁娇媚的容光/还有那翻滚的波浪/好似能听到我的呼唤,你的喧响......”
“还记得吗,给你看过的,诗人北木的《致海》,多么符合此情此景啊。”他笑着,看着身边的爱人,可能心里在偷偷的幸福,因为当初的秘密中,如今还出现了自己的爱人。
“就你看的书多,海多么广阔啊,我们就像那帆船一样。你给我讲讲你之前的故事吧。”
“从哪讲?”
“哪都行,起码的让我知根知底儿吧。”他听得出这话是在打趣,便也没再理会,慢慢地蹲下身子,长吁了一口气。见他蹲下了,女孩儿也缕了一下裙子坐在了礁石上,两手拖着下巴,深情地望着心爱的人,听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