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解道澄江净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这首诗是李白在追忆前贤谢朓，不禁发出了古来知音难寻的感慨，并还原了他的诗文“澄江静如练”。我原以为诗里的澄江是地名，后来发现不是，但澄江确实也是地名，云南玉溪有澄江县，重庆北碚有澄江镇。每年清明，在渝北兴隆祭拜完爷爷婆婆后，父亲就会领着我们经过澄江镇到合川盐井祭拜一下姑母与姑夫。

北碚到合川走G212国道沿嘉陵江逆江而上，在半崖的蜿蜒山路盘旋，必经过的北温泉和缙云山风景区，是小时候春游踏青的好去处。早年主城到北碚，需绕道沙坪坝，过三溪口走惊险的老鹰嘴。如今老鹰嘴的巨石依然坚如磐石，而三溪口的豆腐鱼却江河日下。重庆是一座很怀旧的城市，但人人味蕾又极其挑剔，稍有不如意，立马另辟新欢。

按理清明时节应该雨纷飞，但今年酷夏来得如此迅猛。去年荒石堆垒，今年已是满及人肩的蔓草，这些茂密的蕨灌类植物，不请自来，肆意繁衍。树莓，它的刺犹如钉子般尖锐，简直武装到了牙齿，要闯过这片布满荆棘的草丛，颇费一番周折。

祭拜的时候，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所以须屏息敛气，放轻脚步，但落脚都为难。于是点上香烛、炷香，烧着纸钱和元宝。随着现代物质观念的改变，一些人家也开始烧房子和车子，更有甚者，担心下面的人寂寞，连麻将也带来烧了。这倒是活人的语言不可接，死人的心声却相同。

重庆干燥而酷热的气候，在爆竹声后，让灭火就成了重要的环节。在这片枯枝败叶中，一点火星就容易燃起熊熊山火。《勇往直前》真实讲述了2013年亚利桑那州的山火造成19名消防员遇难，而2019年凉山的英烈们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人世间的悲伤，无非是生离死别，或许另一个世界没有忧伤、没有痛苦。而现实世界正如仓央嘉措说的——除了生死，都是闲事！

曾经忙碌于闲事的姑父原来是民生公司的职员，民生公司在抗战时抢回了大量的入川设备，保护了中国的工业命脉，其功绩不亚于中国的敦刻尔克。后来他离职在49年10月回到乡下买了30亩地……这件事如果放在现在，我觉得他已算成功人士并且离小目标不远了。但那时，只能说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了笔错误的买卖。虽然后来平反了，但逝者已逝，无论什么都不能补偿，而生者无聊，无论什么都不能安慰罢了。

不惑之年，已经没有多少情感和时间可以挥霍，脚下热爱的这片热土，却有些苍莽凄凉的感觉。每到清明，才明白万物投眼而来的翠绿以及附耳依来的清风，才明白生命的每一瞬间都是永恒借来的片羽，才相信胸襟中的每一缕柔情却是无限天机所流泻的微光。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我们谁也不愿活在奥威尔笔下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应该像清澄而平静的嘉陵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