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无风是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被他糟踏过的良家女子不计其数。黑白两道几次联手围巢,都被他仗着绝世武功逃脱;刑部也曾发文悬赏海捕,他却依然逍遥法外。
也是他恶贯满盈遭天谴。宫无风听说江南尽多佳丽,温柔可人,一路作案至临安府,正当他云里雾里快活的忘乎所以时,被当地武师左青砚一刀砍下了半个脑袋,结束了他淫邪罪恶的一生。
左青砚从此咸鱼翻身,不但得到了官府奖赏的千两黄金;当地的达官显贵、豪门望族,无不以能结交到左青砚为荣,更有好事之徒,把他吹捧成了江南第一大侠。
左青砚有点飘飘然起来,以大侠自居,整天呼朋唤友,出入风月场,醉卧温柔乡。不久就迷恋上了青楼女子花惜玉,为她神魂颠倒,最后竟出钱为她销籍赎身,带回家中。并扬言要休了他的结发妻子段秀清。
段秀清看着自己的丈夫扬名立万后,性情大变,再也不是和她相濡以沫,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左青砚了。她表面上强颜欢笑,背地里只能以泪洗面。有什么办法呢?那些家世显赫的体面男人,谁不是这样。越是妻妾成群,越是风流成性,在别人眼中就越有地位。她叹了口气,看看夜已深,站起身来刚想回房,忽然见对面东厢房顶上,一条黑影一闪而没。“糟了,会不会有刺客?”
东厢房里住着左青砚和花惜玉。两人对饮了几杯酒,左青砚微微有点醉意,拥着花惜玉刚想上床。突然,“嘭”的一声响,窗户被撞的粉碎。一回头,一道寒光直奔自己的咽喉。他大吼一声,酒也醒了,一把推开花惜玉,身体向后疾速一滑,劈手一掌拍出。谁知这些天来,他成天花天酒地,功夫搁下了不少,那一掌才拍到中途,对方的短剑已刺中他胸口的穴道。左青砚绝望地大吼一声,烂泥般瘫倒在地上。
昏黄的灯光中,站着一位脸上长满钢须的黑衣汉子,身材并不高大,但浑身上下寒气逼人。他冷冷地看着左青砚,满眼讥诮。花惜玉到了这时才回过神来,“啊”地刚想呼叫,忽然见黑衣汉子的两道目光,利箭一样射在她脸上,吓得她浑身一哆嗦,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左青砚定了定神,道:“这位好汉,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黑衣汉子道:“我叫宫无影,是宫无风的兄弟,你说我和你是无怨无仇吗?”左青砚一听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花惜玉大叫起来,“宫无风是左青砚杀的,这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宫无影冷冷地道:“自古夫妻一体。你是左青砚的妻子,我当然也不能放过你。”
花惜玉连忙叫道:“他的妻子是段秀清,我只是个青楼女子!”宫无影沉吟一下,道:“好!我也不是嗜杀之人。我只杀你们两人中的一人,你们自己决定吧,由谁来为我的兄弟抵命。”左青砚看看花惜玉,又看看黑衣汉子,道:“你杀我吧,我左青砚若要女人来庇护,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宫无影哼了一声,道:“好,算你有种!”举剑就刺。
“等一下!”大叫声中,段秀清发了疯般扑进来,挡在左青砚的身前,尖声道,“我现在还是他的妻子,你杀我吧!我来为你兄弟抵命!”宫无影嘿嘿冷笑,用短剑指了指左青砚,对段秀清道:“他眼中还有你这位妻子吗?像这种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你还想替他送命,值得吗?”
段秀清心头剧痛,回头看了左青砚一眼,强忍着泪水,道:“他是对我无情无义,我也想恨他,可怎么也恨不起来,只记得他以前对我的好。”心头一酸,泪水流了下来。
宫无影道:“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一旦你人老珠黄,脸上爬满皱纹后,他还会对你一心一意吗?你对他好,他却巴不得你早点死!你替他死了,岂不是正好中他的心意,成全了这对狗男女?痴情女子是天下最笨的东西,你给我滚开!”把剑移向花惜玉,嘿嘿笑了几声,目光变得暧昧起来,在她身上溜来溜去,恨不得将她扒个精光似的。
花惜玉终日在男人堆里打滚,最懂得男人的心思,见状心中暗喜,假装头晕,“哎唷”一声,滚入宫无影的怀中,双手勾住宫无影的脖子,嗲声嗲气地道:“你这样看着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宫无影笑了起来,道:“你这样抱着我,我都不怕难为情,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看你丈夫的脸,多快变得像块青石板了。”花惜玉道:“快要死了的人,脸色还会好看吗?”
段秀清喝道:“一夜夫妻百日恩。花惜玉,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说出这种话?他为你赎身,你们好歹也是夫妻一场。”花惜玉大笑起来,道:“和我花惜玉上过床的男人,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的感情早就让男人们骗光了!”
宫无影推开花惜玉,道:“左青砚,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你的结发妻子,一个是你深深迷恋的女人,现在我让你自己选择,只有是你的妻子才能替你去死。”
左青砚抬头看看段秀清,岁月无情,风霜染白了她的两鬓,眼角也出现了鱼尾纹。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如果要段秀清去替他死,她一定会无怨无悔。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内疚涌上心头。他又想起了他俩刚成亲时,家里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自己从没给过她一天好日子过,但患难夫妻相互扶持,苦中作乐,依然恩爱幸福。后来自己出名了,家道富裕了,他自己却像着了魔一样……他扭头又见花惜玉一脸的淫荡相,直恨自己当初怎么会瞎了眼,看上这样的女人。心中拿定主意,道:“段秀清这样的黄脸婆谁还要?我当然是选择花惜玉做妻子了。”
段秀清浑身一颤,痛苦地坐倒在地上,无声地痛哭起来。花惜玉腿一软,也瘫倒在地,哭叫道:“左青砚,你这天杀的,你自己多管闲事,杀了宫无风,为什么拉着我垫背!”
宫无影也不说话,把手中的短剑扔在花惜玉的面前,道:“他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你为他死一次也值得。”花惜玉吓得脸色也变了,叫道:“我不死,我不死……”拼命往后退。
段秀清一抹泪痕,对左青砚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她,我就成全你们。”猛地抓起地上的短剑,“噗”的一声,插入自己的胸膛。
“不要啊!秀清……”左青砚大哭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傻,我是不想让你死,才故意这么说的,我早已知道自己错了,秀清啊……”宫无影冷笑着道:“现在知道她的好了,是不是?如果你想和她一起死,还来得及!”左青砚叫道:“好!你杀了我吧!秀清肯为我去死,我又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呢?”
宫无影挥手拍开左青砚的穴道。左青砚扑上前抱起段秀清,拔下插在她胸口上的短剑,想也不想,反手插入自己的心口。谁知这一剑下去,只感到轻微的疼痛。左青砚大为奇怪,握着剑把轻轻一晃,短剑应手而落。
这短剑真是短的离奇,剑刃长不到一寸,刺在胸口上只留下一个很浅的伤口。左青砚大为奇怪,见段秀清也是满脸的疑惑。问宫无影,道:“这……这……”
宫无影呵呵一笑,扯住脸上的胡子,轻轻一拉,竟然全扯了下来,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道:“我不是宫无风的兄弟,而是他的妻子。这把短剑的剑把内装有机簧,打开机簧锁后,剑尖触及硬物,剑刃就会缩入到剑把内。”左青砚、段秀清和花惜玉三人,都“啊”地惊叫了一声。
原来,宫无影和宫无风是同门师姐弟,宫无影对师弟宫无风百般呵护。谁知俩人婚后不久,宫无风便移情别恋,继而走上邪路,犯下无数被世人所不齿的大错。宫无影几次三番想废了他,可事到临头又下不了手。左青砚杀了宫无风后,她很想见一见这位为民除害的大英雄,谁知一了解,才发现,这左青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混入烟花柳巷,在脂粉堆中醉生梦死,弃自己的糟糠之妻于不顾,这样的人,和采花大盗又有什么不同?甚至比宫无风更可恶!
宫无影道:“我今晚本是来杀你的,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幸好你良知未泯,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从你妻子的身上,看到了当年无助的自己。我今晚就饶你不死,从此后,你可要好好待她。”左青砚惭愧的无地自容,只是不住地点头。
花惜玉爬起身来,咯咯一笑,道:“姐姐,你原来在跟我们开玩笑啊,可真要吓死我了?”“宫无影”长叹一声,朗声道:“与其望断天涯路,不如怜取枕边人。”一把抓起花惜玉,从窗口窜出,伸手在走廊的柱子上一拍,借力掠上房顶,身形一闪,便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段秀清叹了口气,道:“其实她也是个苦命人。”这“她”指的是宫无影,但更像是花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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