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世间有充斥着善意的人,就像所有人都报以沉沉的陌生面对人世。
那是一个落雨的夏天,飘飘洒洒的水滴在地上绽出一朵朵水花,凋零了,也灿烂了。
我推着医疗车缓缓踱步在走廊。在窗边赏雨的人都是一个个老病客,有的头发花白,有的年纪轻轻,他们或多或少的有些共同语言,却也不那么亲近。
“你说外面的小姑娘要淋多久?”一个喝着稀饭的老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路对面,浑浊的眸子里充满难以言喻的愚弄。
“估计超不出五分钟,就得倒下。“另一个老人伸出手,任由磅礴的水瀑打下,眼珠一阵滚动,“要不咱俩赌一把,看她能坚持几分钟。”
“柳老啊,柳老,你可真是个机灵鬼。那好,我赌三分钟。”闻声的老人大笑了几下,很是兴奋的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居住在这里面的人,可能唯一的乐趣便是看着外面疾驰的车流,和一个孤单的小女孩。
一分钟,两分钟…滚滚的暴雨如注入江河,一发不可收拾。小女孩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似是风中飘零的树叶。
“张老头,看样子,你是要输了啊。”柳老的饭盒已经被拿去刷了,此刻却也目不转睛的盯着。
“哪那么容易。我老张纵横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张老头满不在乎的喝了口热水,拉住了旁边准备冲出去的年轻人,“诶,小伙子,你别急嘛,病还没好。”
“可是她…”
“哪有那么多可是,你的命难道不比她重要?”小伙子的话没说完,便被老头打断,细细思考一阵后,索性重新坐回位置。
见到劝说有效,柳老好像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大笑了几声。
只见,原本倒下的姑娘,竟然又一次站了起来,粗面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朦胧的雨瀑下,我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车影,停下,又开走,而她也随之消失了。
“唉,真是可惜!”柳老原本的笑容缓缓僵硬,嘟囔着:谁这么多管闲事,又不是你家里人…
我忽然感觉心间刚升起的暖意,被寒风猛的吹去,有点心悸。
偌大的会议室里,芦莉正低着头,抚摸着身下的小姑娘,单薄的身躯在空气里瑟瑟发抖着。
“这个孩子,我治。”她的声音忽然变的无比坚定。
“你这是以权谋私!”下面一个上了年纪的科室主任站了起来,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我说,我用自己的工资养!”芦莉将自己的工牌甩到了桌子上,拉着小姑娘走了出去。
我后来,没有太长时间见过她,只能在偶尔的工作间隙到办公室里逗逗这个叫做康珠拉吉的小姑娘。
“她的家里不富裕,是牧区那边的孩子,两性畸形的难题以当地的医疗水平根本得不到解决。”芦莉的声音有些低沉,“不过好在,她遇上了我。”
接下来的日子里,芦莉带着康珠拉吉四处奔波,没有哪家医院有这么偏门的专家,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即将山穷水尽。
难道,我真的救不了她吗?芦莉望着连绵的云层,心却如刀割般的绞痛。
“嘟嘟…”
“喂。”
“听说你在找人解决两性畸形?”
“嗯。”
“或许我能治。”
芦莉的眼睛里泛出一丝泪光,拉着还在花丛边的康珠拉吉就跑往医院。
或许,人能与时间赛跑,时间也能为人疗伤。
在专家的全力诊断下,康珠拉吉修养在我们的医院里,由专人陪护。我很少有时间能陪她玩,但却忘不了那蔷薇般的笑容。
她的衣服早就被来来往往的护士们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件干净整洁的服装。就连平时吃的饭,也受到大家的特殊照顾,时不时的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我没有见过康珠拉吉掉眼泪,却看到了雾气的面庞上挂着一滴水。
门前的茉莉花丛是她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我总能看到芦莉陪着她在周围踱步,或许她真的像是一朵陨落人间的星辰,散发着熠熠光辉。
住院的时间,说长不长,大家都与康珠拉吉有了感情。也许,世间的离别就是相遇的开始。
她穿着蓝色的裙子,冲我们挥手,芦莉的眼眶湿润了,背过身子,却止不住的用余光一点点注视她远去。
茉莉又开了,在芦莉的本子里始终夹着一朵洁白,她说,这就是康珠拉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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