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侧面》（三十三）记忆卡片

记忆如卷，不可尽阅。

林月亮还在努力，搜寻她那些零散的卡片。一遍遍来回翻找，期冀挖掘到更多的宝藏，以慰自己一颗久久不能平复的内心。

她会想起，她们一群十来个人，在大年初三聚到吕彦斌家吃饭玩乐。他们一群男孩女孩，自己做自己吃，互相取笑，互相打闹。趁着厨房没人，他轻轻地亲吻上她的脸颊。即使同样是个冬日，给人的感觉，那一天日落前的时光，分外漫长；

她会想起，一个她没有回家的周末，蹬车随慕春雁回家，去她们那个村庄里逛庙会。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夜，她几乎一夜没睡，不习惯，不安稳；

她会想起，她和童颜钻进一个被窝，唧唧歪歪不着边际的述说她们的爱情，友情，恋爱中的烦恼和欢乐，到半夜还意犹未尽；

她会想起，在不回家的某个周末，宿舍中没有任何女孩留下来，于是，胆小如鼠的她，战战兢兢约邀吕彦斌陪伴。她借着一支蜡烛彻夜读完《玛格丽特王妃》。因为害怕别人看到他，她要求他一直把头埋在被子里，为此，几天后他仍抱怨不止。那一夜，令她的人生丝毫不觉得后悔和羞耻，因为他们除去一个颤抖的拥抱，没有偷食禁果；

她会想起，第一次在叔叔家，吃难以下咽的茴香馅饺子的难受，无法下咽却必须下咽。她没有拒绝，因为她说不出口；

她会想起，她和班上许多同学，排队争抢着看山口百惠的自传《苍茫的时刻》和琼瑶的《窗外》。那时候，她们是她心中的偶像；

她会想起，自己用攒下的零用钱，偷偷买了一双肉色提花的长筒丝袜，迈进家时却不敢穿进去，总是小心谨慎的退下来藏进书包里再进家门；而有一次她返校，出门把长筒袜套好，出村却悲催的遇见从地里收获粮食回家的爸爸和姐姐，她紧张不安得魂都没了。她爸爸和姐姐却仿佛没看见她的两条腿一样，只对她说路上注意安全；

她会想起，在麦收假期里，她和姐姐比赛着割麦的速度，手上起满潦泡，后来变成血泡，再后来血泡都破了。第二天依然继续，即便手上滴血她仍不叫输；

她会想起，地理老师在一个秋日的夜晚，带全班同学到操场上观望星座。仰望璀璨的夜空，一个男孩不禁大声赞叹：“我的天啊！太美了！”地理老师幽默的冒出一句：“好大的口气！哪块天是你的呀？！”他们全体笑得前仰后合；

她会想起，安然最习惯的动作，是总爱用食指推推自己的眼镜，微微偏着头，见到自己就会大声招呼：“月亮，我回来了！”每次都饱含感情，一日未见，却仿若已隔三秋般的欣喜；她想起霏儿，吕彦斌待她，就像戏弄一个小不点，而她总被逗弄的起急；

她会想起，周实显摆他手上用废输液管编织的玲珑活现的大虾，还有他表演的霹雳舞步；

她会想起，一年四季每早五点，全校同学在操场排成长队晨练。跑步声犹在耳畔：哒哒哒哒，每天30分钟，几乎风雨无阻；

她想起……

后序

2013年11月17日，天亮前，我做了一个醒来仍觉美好的梦，因为梦里，我回到我中学母校。母校在梦里出奇的美好，到处充满花香，它成了花的世界。

早起，我努力想克服自己的惰性写下一些什么。

没想到一旦开始，就如那个可怜的渔夫打捞起那个著名的瓶子，并砰的一声开启了铅封——那些过往，如魔鬼被压制的身躯，顿时得到了释放。于是，一股股如烟似雾，以一种来不及拒绝和阻挡，来不及思考的迅捷，把我包裹起来，袅娜盘旋在我的大脑、胸腔中乃至整个躯体中，激荡，蔓延，恨不能一秒时间内全部冲挤出记忆的瓶颈，冲出四分之一个世纪的封锁线，得到自由。

那个渐行渐远的青春，那些渐行渐远的人，连同我和他们之间的故事，那很多很多杂碎的琐事，一点一点，却令人应接不暇的，拼成一股不可扼制的魔力，拼命挣脱我记忆的禁锢，汹涌而来。

既然如此，魔鬼也罢！我来做一次大方的渔夫吧。至少这一次，我不再害怕心头那个自卑的魔鬼。

我很开心，能出现这样一天。

为这一刻，这一股冲动，这一种彻底的释放，我等待了许久。我在那个街口犹豫徘徊和翘首期盼，并无时无刻与自己战斗，仿佛已超越了500年。

在那个我曾经一度熟悉的地方，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当我清点那些留在沙漠上的脚印，蓦然发觉，那原是光阴中最可珍惜的一段韶光。

一段平凡而青涩的光阴故事，我来讲给你听。

写下这段故事，没有想讨好任何人，也没有要亵渎任何人。

这些文字，是一觉醒来，从记忆的碎片中一点点挖掘而来，我想到什么便写下什么。所以，没有严格的时间顺序。也许你会觉得杂乱，但这是最最真实的“头脑记录仪”显示，我想，正是这样，它才能表明我的诚意。

我曾经在我的心底发誓，有些事永不提及，因为首先，那涉及自己的卑劣和耻辱，其次，还涉及他人的荣辱，但是，我还是提及和记录了。我把这叫做成熟。如果还要“犹抱琵琶半遮面”，我就完全可以折断所有的笔，果断的制止自己，别再一个个灯下苦熬啦。

如果斗胆，也说一下人生的意义，我想说，停止欺骗和自欺，给人生做一个真实客观的分析和评价，我便给我的人生加上了一点意义。这个意义涉及面极窄。受益者只有我自己。只能如此了，我不敢承诺给任何人以意义。

当太阳灿烂如昔，别还在阳光下胆怯地说，“我害怕被阳光晒伤”。没有比阳光下的赤裸更纯洁和有意义。

此段时间，我像疯魔了一般执着于写作，从而常常忘记了饥饿和疲劳，忘记了时间和困顿，也忽略掉工作和生活中的烦恼。我想这就是写作的魅力。我想事实上，我很喜欢这种状态。

我曾试着以第一人称叙述，但是发觉不够顺畅，于是我调整为以第三人称方式。站在局外比身居其内，让我能更客观。

或者，这也是我与众不同的选择。有人喜欢将编造的故事，套在自己身上；我经历的过往，我却想站在别人的角度再去审视它一番。

结果，我看到它实在过于简单也过于平凡。

但是，其中某些鸡零狗碎却干扰了我几十年。是我太过敏感还是我太过自以为是？

这得由真的局外人给出一个中肯的答案。

如若有一天这些文字能够与读者和朋友们见面，我将荣幸之至！——那代表我终于迈出了勇敢的一步。

初稿完成于2013、12、8

二稿于2014、2、22

今日，这个故事更完了！开心！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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