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ree thousand miles 2*「团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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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兵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就离开老家来到城里打工赚钱养家，留下母亲种地、照顾文兵和弟弟。

后来文兵渐渐长大，等他快上高中时父亲在城里已经呆了差不多七年。这么多年，父亲一个人在城里打拼并不容易。他一方面思念妻儿，一方面为了给文兵和弟弟提供更好地受教育机会，于是就让文兵的母亲带着两个儿子也搬到了城里住。两个儿子在这里上学，夫妻两租房子住，平时打些临工。日子虽然过得不算宽裕，但一家人团结和睦，文兵上进弟弟可爱，生活中还是有很多欢声笑语。

后来，文兵顺利考上省城的大学。等到文兵大学上了一半时，父母用这些年的积蓄在火车站附近买了几间平房。大学时候文兵的学费和住宿费是采用助学贷款的方式交纳的，加上平时他自己在课余和寒暑假时候做些兼职，所以问家里要的钱比较少。那个时候弟弟也没在上学了，父母就可以攒点钱。几年以后，文兵一家四口总算在城里有了个稳定的住处。

但是，每次农历春节时父亲会携妻带子回老家和亲人们一起过年。这么多年了，这早已成为一种温暖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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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也不例外。

文兵回到陕南和父母、弟弟在城里呆了几天后，便带着很多采购的年货一起出发回老家了。

回老家要走一段高速路，从陕南到关中的高速路的一段。说到这段从城里到老家的路，文兵的回忆慢慢浮上心头。记得文兵上高中时候这条高速公路还没有开通，那个时候从老家到城里要走一段泥土路。每天发车的班车次数有限，每次车上人都是挤得满满的。座无虚席不说，连过道也是被坐在小凳子上和很多站立的人挤得满满的。摩肩接踵，冬天的时候感觉挺暖和的；可是夏天时，真的是大汗淋漓，车里面冷气也不给力。肉体与肉体的接触真是增加了粘湿感，加上空气流通不畅，坐一次车着实令人苦不堪言。

最主要的是，那段土路真是够长够曲折，山路不知道弯了多少次。四小时的车程，一会车子好不容易行驶在平坦的路上，一会却又能把车上的人从座位上颠出好几厘米高，心里面翻江倒海、胆战心惊。曾有城里商人坐班车来文兵家乡的山区集镇采购货物（黄江、鱼腥草等药材、小竹子、玉米、土猪之类的），坐车时被吓得半死，感慨挣点钱真是不容易，每次来山区采购货物都是对生命的考验。

文兵还记得有一次夏天坐车去城里上学时发洪水了，山路的好几段被洪水冲毁。上面的班车下不去，下面的车子又上不来。车走到一半行不通了，司机不得不让乘客们下来自己走路，说下面有车接。

虽然心里气愤并担心着，但是天降大雨毁了路，别无他法。文兵只好跟着其他乘客一起走路，遇到塌方的路段他们不得不绕道走。踩着石头，跨过山洪，蹚过被水覆盖的路面，鞋子早已全部湿透。走了几小时，终于走到视野开阔一点的地方！再次看见有人居住的房子时文兵就像发现新大陆时一样开心，他们可以在那里搭车坐进城。

多年以后文兵再回想时不禁感慨，那段路怎么那么曲折那么长呢？四小时，有时候坐车时睡几觉醒了车还没到，真是让坐的人都要怀疑人生了！但有的时候，文兵竟然会怀念那段颠簸不平的老泥土路。他想着什么时候再专门坐车去走一次老路，看看一路的风景，念念记忆中的青山绿水。

自从高速公路开通后，从老家进程的车程缩短到一小时，比原来节省了三小时！更关键的是，车子比原来舒服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拥挤不说，安全感也提升不少。文兵和家乡的父老乡亲都感叹，真是科技改变命运啊。要致富，先修路！

在道路被改造得越来越好的时代，家乡的面貌也的确有了很大变化：首先是居住环境的改变——从原来的泥土石板房，到土墙瓦房，再到现在的砖瓦房；其次是农民对土地和环境的认识更新——很多村民选择退耕还林，很多边远的坡地都不再种植了；还有家庭经济收入的提高以及其他很多现象，都反映了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文兵为老家日新月异的变化感到由衷的高兴！今天终于要坐班车走国家新开辟的大道回家了，他很开心。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家乡的父老乡亲和儿时的玩伴，他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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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兵的老家坐落在阳坡山脚偏高的地方，往下还有几户人家，再往下就是公路，路旁阴坡的山脚下有一条小河。

以前文兵小的时候还看见河水流过：春季大山深处的冰雪消融汇成河水自上而下流过，夏季山脚下那棵大铁杨树下面的河边部位会渗透流出甘冽之水，村民们喜欢饮用这里的水，甘甜冰凉，很解渴。

文兵记得有一年夏天村里的学校正在改建，乡亲们就在路边的一块平地上搭了个棚子当做临时的教室，方便孩子们上课学习。有几天中午时太热，老师于是叫孩子们把几张课桌搬到大树底下河边的阴凉处去学习，夏日里吹过来一丝丝凉风，感觉真是特别爽。

但是夏季发洪水时就不好了。河水猛涨，凶猛湍急。村民们过不去河对岸，只能隔岸相互观望。阳坡这边的人更担心阴坡那边的乡亲们，那边海拔更低，并且房屋后面的山坡也会在暴雨的冲击下滚下大石头和泥石流！这时候，阳坡的村民就会帮助阴坡的村民想各种办法渡河过对岸来避险。河水毫不留情地冲毁河边的庄稼地，甚至冲走一些物品，人们相互关爱的感情却越来越深。

文兵还是很喜欢老家的。

他喜欢这里的自然环境。山区一年四季变化很明显：春季很多花儿绽放，白色粉色的刺花、苹果花，黄色的迎春花、油菜花；夏季房前屋后的山都是绿的一片片，风吹过时一阵阵碧波引入眼帘，静坐家中就能看见门前树林里大自然自导自演的情景剧，很美很干净，很爽很自由；秋季漫山红叶，自成一道道靓丽的风景；冬季，农闲烤火季，是村民们一年中最休闲的时候。如果老天爷开心，还会降下大雪来把这片土地装扮地银装素裹，冰清玉洁。每次下雪的时候，文兵就感觉自己进入了童话王国，很开心。

老家的空气很好。春有百花透出的香甜，秋有庄稼和蔬果散发出的香味。

最重要的时候，这里珍藏了他童年时候的美好回忆，而在他越来越长大的现在，远在外地的他对家乡的思念越来越浓。小时候父亲不在家，母亲还种着遥远山腰的坡地。放假时文兵写完作业就会去山坡帮母亲干活，给玉米地拔草、帮玉米施肥等，也帮忙割过小麦，然后黄昏时扛着两把麦子回家。在这片生养他的土地上，还有陪伴他长大的小伙伴们。文兵记得，小时候他们一起玩儿打沙包、跳房子、滚天环等游戏，看女生们跳绳、逮石子。现在看来很土很原始的游戏当时带给他们的快乐却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这些和文兵一起玩儿游戏的伙伴们如今都长大了。娶妻、嫁人、生子，每个人都开启了大同小异的人生道路，在这条轨迹上越走越远。很多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们过得好吗？文兵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们！

大年三十的时候，文兵一家是在爷爷家吃的年夜饭。爷爷奶奶年纪都接近七十岁了，文兵给他们买了奶和水果。他本想爱他们更多一点，可是去年一年他的工作不理想、赚钱少，加上家里花费较多。他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初一、初二、初三是当地村民最看重的三天过年时间，这个时候朋友们不好去家里聚。这三天一般主要家人与亲戚、邻居等相互喊吃饭的。亲戚上门一般也算是来“拜年”，一般都是带着礼物或者钱财来的，通常需要“回节”，也就是回礼。“拜年”和“回节”是两种很能促进亲戚关系的方式，亲人们聚在一起热闹开怀，在话家常的同时感情也慢慢地提升。

大年前三天，文兵和亲戚、邻居们一起在吃喝玩儿中度过。当和大家一起坐在酒席上吃着农村自给自足的粮食、蔬菜，文兵觉得不仅安全，更重要的是安心自在。这里，虽然乡亲们也会问他工资多少，但是他们下一句要关心的他的是让他注意身体、工作上压力不要太大、慢慢来；这里，小伙伴儿们也会相互劝喝酒，但是还是会说尽力而为，不要喝太多伤身体。酒席上大家相互打趣，时而发出源于心底的欢声笑语。在这里，文兵感到很放松。

六号下午文兵又要赶火车出发去深圳了，最后他与大伙儿商定的聚会时间是正月初六早上。聚会时能来的人都来了，虽然好久不见，但是很多人给文兵的感觉还是如当初分别时的一样亲切不做作，或搞笑逗比，或幽默诙谐，或木讷内敛，当然，知性、文雅女神的也有。

回家过年，文兵感到自己年前囤积起来的垃圾情绪被不知不觉地清空，今晚就要出发了。这次，他变得更勇敢了。他已经看到更年迈的邻里乡亲，见证过父母一路走来的艰辛，体会到年幼弟弟妹妹们的不容易，他想更努力一点，收获的更多一点。

来日，他想回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