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婆母

哭婆母
哭婆母

婆母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个母亲。自从嫁入夫家，婆母逢人便说，这是我家媳妇，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刚开始以为婆母没有女儿，嘴上喜欢这样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柴米油盐的生活就真的把我们演绎成了一对母女。

第一次随婆母去乡下参加丧礼，她把我拉到人群最里面，挤在亡者亲人中间让我看他们的唱哭。唱哭是当地人办丧事时的一种风俗，逝者的亲朋好友尤其是儿女媳妇们，围在亡灵人身边，边哭边讲述亡者的生平经历，赞美其品德及辛勤劳作的一生，表达对逝者的无限思念和不舍。婆母边评价那家的女儿哭的真心，一边对我说以后等妈不在了，你也要这样哭我几声啊，我开玩笑的说：“你都不在了，哭你也听不见，不哭”。她用乞求的神情望着我，口气却严肃地说：“不行，要像女儿一样哭几声，妈会听见”，当时想妈真是多虑，我们还有长长的未来啊。不想十五年的时间，那个残酷的现实就摆在了我面前，当医生说要做最坏的思想准备时，我的头脑当即空白。

婆母生病前一个多月的一天早上，我刚到办公室，门卫打电话说楼下有人找，说是我母亲。我下楼看她站在门岗，微蹙眉头，她说这几天感觉右腹部微痛，我上楼拿包陪她去医院。

医生说要拍个片子，她说不用，以前得过胆结石，可能又发炎了，开点消炎药就行了，我知道她是怕多花钱，说我们听医生的。片子出来，医生却说再找专家仔细看看吧。我就有不好的感觉，家人决定去市里最著名的肝胆医院就诊。

病情被确诊，结果突然的令谁都猝防不及。全家马不停蹄，住院、开刀、出院、复又入院，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婆母的人生走到生命的尽头，无论我们怎样努力，我们和她的缘分尽了。第三次住院，住院的第三天晚上，正准备给她洗脚，问水温凉热否，一抬头只见她身子往后仰，我急忙跳上床抱住她，厉声喊：“妈，妈，”，只见她眼珠上翻，眼帘慢慢闭上了，再也没有睁开。

按照当地的风俗办丧事。望着躺在板上安静的婆母，悲从心中起，想着她说过“要唱哭几声”的话，只觉心口痛得无法呼吸，十几年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给我打各种款式新颖的漂亮毛衣，市场上还没有孕妇装时，我就在孕期穿着她裁剪的孕妇装，生下女儿回到病房，婆母一弯腰独自把我从产床抱到病床上，出院回家，每天苦草煮鸡蛋都在她“再喝一口，再吃一个”的唠叨中完成任务，孩子从出生一直跟奶奶在一起，只到四岁我们搬进新家。一幅幅画面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我透过泪眼望眼前这个陪伴我走过人生重要时期的人，感觉恍如隔世。当我把浮现在脑海中的这些场景用半普通办当地的语言哭唱出来，周围许多人都唏嘘不已，有人听的流下眼泪，亲戚们也早已经泣不成声。

时间真是残酷，转眼，婆母已经离开十二年了。十二年，十二个清明节。每年的这一天，天气都会下雨，此刻，一个人静坐在房内，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耳边响着凄凄沥沥的雨声，心雨也下个不停。每次到她坟前上香磕头，都会在心里默默说同一句话：“妈，我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