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段时间,老张突然对我说:“这样加班会不会早衰,然后过劳死呢?”我看着他仿佛被晒皱的茄子脸,耸耸肩表示无奈。
老张是我的前辈,在公司待了快半年。老板从上个月说加工资,可到这个月还没落实。老张几次提及,老板总以经济不景气为由一拖再拖,让老张多多谅解。
老张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老板也吃定老张不敢辞职。可没几天,老张递上辞呈,老板被吓住了,直言加工资。老张倔得很,相持了几天,最终辞职了。我托了老张的福,人一走,就升职了。老板许诺加薪,我也只当说说。
老张对我说,他算是想通了,人不能只会工作,还得干些别的事情。我看着老张,突然沉默了。老张离开之后,我一个人上下班,与同事除了在业务上的交流,其他的也只剩日常寒暄。
我时常站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愣神,任由周围人的推搡盲目流走。疲顿不堪的我甚至丧失了思考的力量。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工作,才会让我感到真正的快乐。
我几次想电话给老张,不知那家伙会去干些什么别的事情。可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了下去。上班下班挤公交,仿佛蚂蚁一样匆忙劳碌。望着城市楼林遮挡的天空,有时会莫名的慌张失措。好几次,我学着老张,仰望城市上空狭窄的缝隙自言自语:“我们一直就这样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呢。”
图片来自网络2.
我的学生时代,生活虽不宽裕,但由于奖、助学金,还是存了些积蓄。在省会读书的第二年,我开始厌倦了上下课泡图书馆的枯燥生活。我对自己说,这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答案是否定的,可我不知道想要的是怎样的生活。
那段日子,我对着电脑,开始敲起对生活的困惑。与另一个自己聊起过去,聊聊生活与未来。室友们好奇我每天到底忙什么,当发现我在写作总会嘲笑我。但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要写东西赚钱。”他们总是笑得很开心,一个理工男去玩绣花针,确实是一件值得耻笑的事情。他们总会说我做梦吧。
对呀,我一直都在做梦呀。
之后,我也不敢跟别人说我喜欢看书写作的事情。我不想我的梦被别人的污言秽语打搅,它需要安静,需要“十年磨一剑”的沉默。
如果因为别人的嘲笑,我便放弃了,那样的梦终究是廉价的。只有经得起冷嘲热讽和时间的磨砺的梦才是真正的梦想。我不知道,这个一连做了几年的梦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利益,但我知道由于这些年的坚持,让我拥有了一颗独立反思的灵魂。
3.
大二那年,我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行,独身去了拉萨。我所在的城市没有直达火车,得到武汉去转车。坐了两天两夜的硬座,穿过可可西里一望无际的荒漠,我来到拉萨。
在去之前,室友J劝诫我说,拉萨好乱,要我别去。当时我想,你连去都没去过哪知道乱不乱呢。人们对于未知总是充满焦虑和恐惧。我没有直说驳室友J的面子。在那个期末考完的第二天,我在他们睡梦中离开了。
我带着银行卡里积蓄的三千块钱,背着背包和向往,告别了我熟悉的朋友和城市。
室友J发短信说:“要活着回来。”我笑了笑,又转眼看了看远方。
我曾想,既然从生活十几年的小村子走了出来,何不再往更远处走走,反正都出来了。趁年轻,多出去走走,多结识一些朋友,多交流一下思想,然后好好看看我们所生活的世界。
没有什么过多的浪漫情绪,就这样,憋着一口气,我孤身一人一包上路了。
在路上,我结识一名叫波波的西安少年,还有一个叫胖子的浙江逗逼。他们两人是在敦煌认识的,之后相约从西安一路搭车入藏。那年雪顿节后,传来通麦大桥垮了的消息,于是他们取消搭车赴滇的计划,与我坐火车去了西安。
那段时间,我们都没钱,可处得很开心。
有时候,快乐是与金钱无关的。
在拉萨的时候,我在仙足岛找了一份义工。店主养了一头叫馒头的老猫,院子里种着大片格桑花和向日葵。我问婉姐,她说那代表着一种平凡的幸福,向往阳光,却不甘卑微的平凡。
婉姐入藏快两年了。之前她在广州做金融相关的工作,月薪过万。后来不顾家人反对,来到拉萨,开了一家叫“以梦为马”的客栈,养了一头慵懒的猫。
每天收拾完客房后,我就一个人绕过太阳岛,跑去布达拉宫广场,走到八角街,看着那些虔诚的藏民。有时候,我会想,什么时候我能找到心中的神,并且为之付出一生。
我想不透,于是一个人漫无目的晒太阳发着呆。我的灵魂仿佛被放飞的经幡,风一吹,那便念了一遍经文。虔诚的藏民在大昭寺外长拜,那是个充满信仰与敬畏的世界。
八月末,我挤在回学校的公交上,突然感到不适应。生活中的那份盲目卷土重来,仿佛滔滔大河,我又成为其中即将倾覆的迷舟。
就这样循规蹈矩地生活么?是不是该做出什么改变?
我看着那一张张麻木的脸,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我。那一瞬间,我感到可怕。
后来我无数次在想,这是否我们所想要的生活。
漫长的大学即将结束之际,我在最后的那个寒假,又悄然下了一个远行的决定。我拿着微薄的积蓄又开始上路了。长达近三十小时的硬座并未让我感到疲倦。我坐火车来到海南,然后搭上动车去了三亚,在吉祥街里的一个青旅找了一份义工,开始了一段温暖的生活。
大学那段时间,我仿佛一个只在乎背着帐篷和睡袋的浪子,孤身一人去过不少地方。我身上的血供养过不同地方的蚊虫,我的足迹踩烂过不同地方的泥土,我的下巴开始蓄起了不同长度的胡须。可我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提交那份叫生活的试卷。
现在回想起过去,不由得热泪盈眶感叹:年轻真好。路上的朋友,你们现在还好么?
还记得我们一起举杯聊着诗歌和梦想的日子么,还记得我们睡在广阔田野里欢歌的日子么,还记得我们曾在篝火旁以一种无奈的口气说“我们终将会变成我们曾讨厌的那样”的日子么?
摄于拉萨4
大学毕业后,室友J结婚了,我们去了。婚礼那天,他喝醉了。他对我说,高考时,想报考去北京,可家里不愿意,要他留在省内,他无法忤逆。其实也好,离家近,公交车不到半小时。大三那年寒假,家里人反对他与外省女孩恋爱,说是太远了。于是逼他相亲,他稀里糊涂地去了,毕业后就突然结婚了。
室友J说,没一天是为自己过的,都被家里人安排好一切。仿佛排定时间表的列车,按时发车按时到站。他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对我们吐苦水,说生活无非就是一条漫无止境的苟且将就之路。面对千遍一律的生活,终有一天我们会越来越讨厌自己。
婚后的那几个月,室友J时常与我通话,无非抱怨生活的一些琐事,可他总要说上半天,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又沉默了。我就像个树洞,而他是那个埋藏秘密的人。后来,他与我的联系也渐渐少了。我问其他室友,他们无奈地说,与老J的联系也少了。
毕业坎坷一年,最后又回到工作上了。于是遇到老张,可老张一走,我开始忙了,连偷懒的时间也没了。在那段繁忙的工作日子里,我时常问自己,哪种生活才是我所想要的。
我们现在所做的努力是为了生活而生活,还是为了凑合将就而生活。生活日趋苍白,少了一点温暖的色彩。我想买一支画笔和颜料,画上自己喜欢的颜色。
有朋友问过我,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想了小会,回答说,我不知道。
若干年后,我或许会过得像是有J那样规规矩矩,也可能连他不如。但转眼一想,我所要求的生活是建立在与室友J的比较水平线上。我终究过的不是自己的生活,而是相互攀比身不由己的生活。
可之后,我又苦笑地问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还有什么不是身不由己的。
我不知道三十岁后会成为怎样的人,是否妥协得对生活下跪,被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但我希望那时候,我能看清自己,认识自己就够了。我希望那时候的我有三分清醒,能在深夜里对着电脑好好跟自己聊聊天,让我好好看看自己。
我知道,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歌和远方的田野。
网友评论
但是,有一些固定的爱好和自己想做的事和相爱的人,享受好过程,我认为这就是人生。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歌和远方的田野!”
孤独中思绪漫天飞舞,人群中归于平静;世事难,难于你不是仅仅为自己生活,还要为你的亲人、爱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