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血涌
亥末子初，夜静，城隍殿。
“打听到什么没有？”
“别提了，”白氅翠衬的青年似乎怨气冲天地苦叹一声。“真不知道贤恩禅院里那一帮和尚的口径是不是都给慧诚统一过了，一问三不知，十句不离‘佛曰不可说’，嘴皮子磨破了也甭想从他们嘴里撬出来什么东西。”
“还不是时候。”他点点头。
“还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我说兰忱，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他举杯浅抿，本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渡上了些水光，显出些许妖冶。勾唇，一笑。
“不是我替慧诚住持说话，只是如果我是他，也同样会这么做。”
“为什么？！”
“他到底还是信不过我们这群神仙。在慧诚眼里，我们善恶未定，不得轻易相信。”
“那怎么办？”
他轻轻摇摇手。“不必着急，我们的时间多着呢，实在不行，就陪他慢慢耗。慧诚再怎么精明，不过是肉体凡胎，等到他 …… 纵使他信不过我们，但我们至少要比他的弟子们靠谱，到那时，他自然会交代清楚。”
“你就 …… 那么有信心？”
“我说过，这是最坏的结果。”
折笺叹口气，点点头。
“对了，有件事没和你说。前几日，我遇见了一个 —— 戴着青鸾尾羽的凡人。”
“青鸾尾羽？！”折笺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能不要一惊一乍么，我这椅子有些年份了，可禁不住你这么蹂躏。”他万分心疼道。
“怎么遇见的？”折笺收敛了神色，小心翼翼地坐下，问。
“那人昏死着躺在路边，我恰巧碰到，便带了回来，替她处理伤处的时候发现的。”
“她 …… ”
“她说自己是被鬼追来的。我掐了她的生辰八字，阴时阴️刻，所以被那些 —— 孤魂野鬼追上，也不是奇怪的事。”
“是个姑娘？”
“是。底子尚好，但身手差了些，待我遇她时已经浑身是伤，但脉象很稳。”
“那些脏东西呢？”
“这正是我发觉蹊跷之处。按理说，费劲力气到手的肥鹅，它们再怎么愚蠢，也不会一口不动地放飞罢。但我到那时，只留了一地焚灰，而那姑娘 …… 咳、咳、咳 ……”
话落一半，他突然惨白了脸色，握在手里的茶盏丁零当啷坠地摔在地上，掐住脖子咳嗽起来。
“怎么？！”折笺一下子将眼瞪得老大。
“咳、咳、咳咳 …… 无妨、咳，呛着罢、罢了…… ”他一面咳得续不上气来，却一面勉颜朝着急微笑，眼眶红得像抹了胭脂。
“呛着？！你骗鬼？”
他瞬移似的绕到了兰忱身后，手疾眼快地，将他背后披散的乌发撩开。
白净的皮肤上，烙着一处鲜红如血的印记，此时正在隐隐灼烧着。
而他这时已经停止了咳嗽，却似乎在拼尽全力地隐忍着，被咬出血的嘴唇间透出凄惨的呜咽声。
“兰 …… ”
他反手扣住折笺的嘴唇。
折笺只感觉到，脸上贴了一块冻实的坚冰，紧接着就是指甲死命嵌入皮肤的刺痛。
热流再一次涌出阀门。
只是这次不再是滴答、滴答，而是 ——
哗啦，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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