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集的章大姑娘——翠云嫁给了林集的曾家长子——常虎。这一年，翠云年方二八，真是好年华。那个缺吃少喝还穿打布丁裤子的年代，村里姑娘大都十六七岁就说了婆家。两人经媒人说和，匆匆忙忙见一面就定下来，不谈什么相处，结婚生子才是大事，多子多福多生，地里就多个劳动力。
翠云才嫁到曾家两个月就有了身子，足月来不及去卫生所就在炕上生了曾家的第一个孙辈——曾萍。彼时，曾家还未分家。曾家公公人人叫光流的，在屋头一听是个女娃娃，连瞧都没瞧就下了地。曾光流人瘦劲大，常虎和几个弟妹还满地跑时，那么几亩地，屋前屋后全是光流老爷子一个人担着。
其时，正是农忙时节，孙女曾萍还未过百天。家家都是缺人下地收麦子的时候。一个章集的大爷赶着牛车路过曾集，给正在田间忙得热火朝天的翠云带了句话“翠云大姑娘啊，你老娘让你回家去收麦子呢，话我给你带到了，你忙哦！”翠云撅个大腚，手不住地一拽一割，嘴里喊“晓得了！大爷告诉我娘，我今天就回哦！”
曾光流听了心里不大如数，家里这么大块地还没收呢，你回娘家不要婆家了？屋头大萍子奶喝什么？越想，做公公的曾光流越觉得翠云不晓得好歹。他没好气得瞥了眼大儿子——常虎，希望他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叫儿媳妇晓得家里谁做主。常虎被爹瞪得莫名其妙，只更加卖力得割起麦子来。
翠云把割下的麦子堆在一起，就着河水洗了把脸，扯下脖子上的布巾开始淘洗淘洗，搓搓脸和手臂招呼不打就往大路上走去，她要回去帮她老娘收麦子。
曾光流火气直冒，“翠云，地没收完你上哪儿去？！”常虎听见爹的质问，带着好奇望向自己的媳妇儿翠云。翠云生着闷气，觉得公公嫌弃自己没生男娃，对自己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会儿又来找茬，没好气回“我老娘叫我回章集家去收麦子，那么大声音，公公耳朵出问题了不成？”曾光流做一家之主多年，向来说一不二，无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自家麦子没收完还有心思管婆家？你收完再走！”
翠云把公公话当放屁，朝公公翻了个大白眼大步流星朝前走。光流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把翠云小鸡仔一样拽过来，左右开弓，扇了她两大耳光，翠云被打翻在地，没有还手之力。田地间收麦子的乡里乡亲们这才注意到，常虎扔了镰刀赶忙跑过来。翠云索性朝地上一躺，张开被打得血淋淋的嘴巴嚎啕大哭起来，扯着嗓子鬼喊“公公打儿媳妇啦！老不死的没得好下场，你个黑贼惹的啊！下地狱……”骂一句，双手往地上拍一下，双脚蹬来蹬去，硬是在泥路上刨出来两个浅坑。正从家赶来送饭的柴英子——光流的老婆，看到自家汉子又开始打人，这次不是打自己，是打儿媳妇，英子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个不停，想劝的话在嘴里又咽下去，常虎想把翠云扶起来，气急的翠云坐地上扯着常虎耳朵哭骂“你是不是男人！你老婆被黑心肝的打了，你屁都不放一个啊！我命苦啊！……”光流听了怒吼“你别说常虎！我连他一起打，老子打儿子，哪个敢说一句？！”田地里看热闹的人们围拢过来拉架，一嫂子用毛巾擦了擦糊了满脸的眼泪鼻涕和嘴里不断涌出来的血的翠云，她挣扎着要冲上去跟自己公公拼命。几嫂子把她拉住了，劝她先回家不要冲动，都是过日子，一家人，闭闭眼就过去了。
翠云哭着喊着往娘家跑去，破口大骂“你个窝囊废，我要跟你离婚，狗娘养的，没心肝的，全家不得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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